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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之后,二舅公彻底沉寂了,每日喝得微醺,满世界转悠,到了人家家里就坐下来歇歇,家里有酒的就倒来喝一口,又摇摇晃晃的离开。我们还很小的时候,二舅公来我家的次数是最多的,因为我家有酒喝给他,因为我家没人会骂他酒疯子,因为我公会陪陪他说说话。

    二舅公最小的儿子我叫他康表叔,十六岁就出门去了省城,本来是送去读书的,但康表叔调皮,读了一段时间的书就辍学了,在社会上漂荡。二舅公身边的女儿全都嫁了人,小儿子最后也是离开了身边,所以家里就剩下了二舅公和二舅婆相依为命了。但是二舅婆的霸道让二舅公不爱在家了呆着,每天回来都会被二舅婆骂得狗血淋头,有时候喝醉了回到家里,还会被二舅婆毒打一阵,二舅公也不会反抗,只会默默的受着。

    “我是死了的人,你打我骂我能舒心些你就打,就骂。我活起心酸,活起累得很,但是我又死逑不到,你打死我嘛。”二舅公醉眼乜斜。

    这是最能刺痛二舅婆的话,每次一说这话,二舅婆都不打了,也不骂了,抱头痛哭。两人都渐渐老了,没有了年轻时的热情,只有家徒四壁的凄凉。二舅婆管不了二舅公,久而久之只好听之任之了,只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咒骂几句。

    再过几年,康表叔再在省城正经上起班来,也娶了一个省城的媳妇,自己在老丈人家旁边建了一栋房子。每年过年的时候,带了媳妇和儿子回马鬃岭看看两位老人,过完年又回去上班。二舅公看到自己的孙子,心里踏实了,脸上笑容多了。是啊,终于后继有人了,生命总归是一路向前的,不至于所有的后路全都断了。是啊,自己不至于彻底无颜到地下面见祖宗的,苍天终究是给了自己生的希望的。

    二舅公的心里的结总算解开了许多,依旧喝酒,依旧满世界转悠。不过现在的二舅公变化很大,开心的时间多了,摇摇晃晃的走在路上的时候,嘴里哼着年轻时候在酒楼学来的艳词,见到人的时候笑着打个招呼,扯着说几句话。有时候高兴了,还会背个背篼下地看看二舅婆在做些什么活,也帮上一把,累了就扯开嗓子唱一曲。

    二舅公的兄弟姐妹中,他活得最久,几个兄弟都死得早,最长寿三舅公的也都才活到五十几。所以二舅公的凄凉和孤独生在了骨子里,他常常念叨着一句话:

    “酒醉聪明人,饭胀憨龙包。老子喝酒的,是聪明人哦,老子一口饭都不吃,他妈的就是饿不死。”

    过了几年,康表叔在省城条件好些了,就回家把二舅公和二舅婆也都接到省城,渐渐的自己去承包工程,赚了钱了,又给二舅公二舅婆另外建了一栋房子。在省城的时候,二舅公依旧每天喝酒,只是对环境不熟悉了,整日里在家了呆着。有时间了就去看看孙子,没钱了就在家附近的店里赊酒喝,康表叔回家了再去给老板算酒钱。

    二舅婆是个闲不住的人,每天都去郊区的山里转悠,有时候去山里弄了野菜回来,洗干净了挑到街上卖了,存点私房钱自己花,倒也免了在家看着二舅公醉醺醺的样子生气。二舅公也乐得自在,但是年纪渐渐大了,远在异乡,孤独得久了就开始想念马鬃岭的家,想念马鬃岭的人。每次康表叔回来的时候,二舅公都会唠叨半天,希望什么时候带他回家看看。

    他也时常跟康表叔说自己死后想要埋在马鬃岭,老人们对落叶归根这个词都有根深蒂固的执念,不管走多远,心底最深处藏着的,都是生养了自己的土地。康表叔太忙了,每次都说等忙完了抽出时间来了就回去,二舅公也无奈,只好一直郁郁着,一等就是三年。

    过年的时候,康表叔终于交代好了工作,特地买了一辆车,自己开了车带着全家人回了马鬃岭的家。昔日光鲜亮丽的墙倒了,昔日雕梁画栋的檐断了,昔日遮风挡雨的瓦破了,看着破败了的家,看着长了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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