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鬃岭的夏天不会太热,岭上随时都有习习凉风吹拂过来。所以我时常会在夏天回来看看,然后在老家老屋呆上一段时间。我喜欢独自待在家里,我爹我母亲都已经出门多年,很少回来,所以我每次回来都是只有我公在家。我会静静的让自己沉淀下来,想很多,回想这一路旅程的得失,想自己的未来,想下一步该如何去走,想怎样让自己走出困境。但更多的是,在马鬃岭的风里,雨里,山里,林子里,放松自己。
偶尔我也会去串串门,去跟邻里聊聊天,听他们诉说他们的故事,也都只是听听而已。每个人的生命中总归要经历许多事的,在经历很多事情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会渐渐的沉淀,之后归于平静。
楼叔姓李,是应叔死后,应婶改嫁的上门老汉。应叔跟大婆相继去世,应叔的妹妹也都嫁了人,应婶一个人带着小堂弟生活。苦苦支撑了几年,农村的生活太凄苦,于是周围的人都提议让她改嫁。应婶本是不愿意改嫁的,她带着自己的儿子生活,一旦改嫁了,一切都是未知的,她有自己的考量,她担心改嫁以后自己的儿子怎么生活。
后来有人说找一个上门老汉,人踏实的,可以招了上门,帮着抚养孩子,主要的是能帮着分担自己沉重的负担。应婶答应了,于是多方寻探,最后相中了楼叔。楼叔是个木讷老实的男人,因为脸上有很大一块胎记,很是难看,所以一直没有说上媳妇。媒人给他说了应婶的遭遇,所有的顾虑,还有必须男方上门的要求,楼叔终究还是答应下来了。
楼叔五短身材,一脸庄稼人特有的黝黑,才三十多岁的男人,沉静得像个老头,沉闷的农村生活使他更沉闷。
楼叔来马鬃岭的时候,是刚快要过年的时候,那时候我妈还没有出远门,我爹也回家过年了,我们兄弟俩也正放寒假在家。一家人吃完饭,邻居书叔过来串门,正围着火炉闲聊的时候,楼叔进来了。打过招呼坐下,就静静的听我爹和书叔闲谈,也不插嘴,偶尔问他什么,他才会说几句。
周围的人听说了,都来看楼叔,不一会儿,我家里都被挤满了,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农村的人都喜欢凑热闹,一点小事能津津有味的议论半个月,这是农村枯燥生活的一部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楼叔就起来挑水了,挑完了水,又帮着应婶煮猪草,煮早餐。吃完了早餐,楼叔就背了一个背篼,叫应婶带着下地了,说是去认认自家的土地,勤劳的人总是觉得土地更亲切。
这以后的日子里,楼叔每天起得很早,起床就挑水,生火煮猪草,然后下地。晚上会过来串串门,坐一坐,他串门也不走远了,就在我家或是隔壁书叔家。
因为年底了,农村也没什么农活可忙,所以楼叔也没什么事情,偶尔晚上的时候也会约了我爹,书叔,叫上我一起玩玩扑克。他打牌也打钱,说不打钱没意思,但都只打很小,无论输赢,钱都不多,纯当娱乐。
楼叔安定下来了,渐渐的熟悉了,也会跟我们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第二年,楼叔跟应婶添了一个儿子,生活负担渐渐重了,于是开始出门找活干。开始的时候就近找一些活计,但近处的活干不长久,就跟了几个老乡,去了省城建筑工地上。应婶独自在家带着两个孩子上学,种一些粮食,生活也就渐渐的往前一步步走下去。
应婶是个娇小温婉的女人,也是个文静典雅的女人,在守寡的几年里没有任何的风言风语,这在农村是很难得的。农村的女人嘴碎,爱谈论是非,风吹草动都能编排一篇志异故事津津乐道几个月。而且在农村生活,能让所有人都喜欢,是不可能的事情,能让所有人都不说自己闲言碎语,更是难上加难。所以我们都敬佩应婶,敬佩她的温婉,敬佩她的典雅。
楼叔每年过年都会回来,在家待上一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