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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马鬃岭上,每个家都会有一块林地,大多都是一大片青杠树,中间夹杂几棵松树或是杉树,都是自家留的木柴备用地。家里办红白喜事,需要大量的木柴,就会去青杠林里砍一片,青杠树很容易燃烧,也耐燃。

    树林里全是蕨类植物,我们叫它蕨金叶。春天里刚生出来的嫩芽打回来,用白开水淖一下,清炒凉拌都是美味。

    我公说曾经在困难时期,没有粮食了,就把蕨金叶的根挖出来,洗干净了舂得粉碎,做成粑粑蒸熟了充饥。

    小时候的我一有空闲,就拿一把弯刀,带着邻居一帮小屁孩,去后头湾青杠林里,从我家林子的顶端把蕨金叶全部割掉,再顺着一路推下来,沿着马路推到家里当引火柴。

    后来我爹我母亲出去以后我公在二伯家呆不惯,搬回老屋,把我母亲在家的时候砍下的柴烧完了,就去青杠林里把所有的松树杉树全都砍掉背了回来。每次放假回家,我都会去青杠林里砍一片树,把枝丫剔掉,推到大路上,再叫我公去扛回来。

    我公八十岁之后视力渐渐的减弱,打长牌的时候也看不清了,渐渐的就不再去打牌,一个人独自在家里哼着歌儿,手指在桌上乒乒乓乓敲节奏,我从来没有听清楚过我公唱的是什么。

    八十岁以后的我公是个孤独的老人,孤独到都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孤独何时终止,他觉得他的活着是子孙的负累,所以我公常常叹气:

    “我为囔还不死嘛,我死了他们就轻松了。”

    每次回到家看着我公孤独的身影和花白的头发,都会由心底里生出一阵无力感。

    贫穷的人是悲哀的,被贫穷打败了的人是悲哀的人中最悲哀的,悲哀的是被贫穷打败了无数次依旧不懂得去挣扎一下。

    八十多岁的我公独自生活了十年,十年里十几个子孙除了偶尔去看上一眼,知道了那老家伙还活着呢,然后冷漠依旧。

    我公的牙齿都掉光了,只剩了一颗下牙,吃肉都只能用手撕碎了再放嘴里咂吧味道。我公的手掌比寻常人宽大,年轻时候的腱子肉全都萎缩了,只剩一层皱皮包着青筋裹在依旧宽大的骨头上,苍劲而难看。满脸的皱纹像皮肉褶子贴在脸上,沧桑而深刻。

    最后一次回老屋的时候,只是给我公带了一些吃的,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堆堆的大便,浓烈的气味直冲鼻子里钻来,强忍着恶心推开门,屋子的角落里也是一堆堆的粪便,堂屋里更是满地都是。我公独自坐在火炉旁边,趴在炉子上哼着我听不懂的歌,见到我进屋,开心得像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我:

    “蛮子,你回来了啊?你回来耍好久?你爹你母回来没得?”

    一连串的问题让我措手不及,我简单随意的跟我公说了几句话,就跟他告别了。

    “公,我回来是有事,马上就要走,给你买的糍粑,你记到吃。”

    “才回来就要走啊,煮点东西吃了再走嘛。”我公急忙问我,脸上的褶子挤到了一起。

    “不用煮饭,我有时间还要回来,就进来看看你。”

    刚出门走到梨树下再也忍不住趴在树上干呕,好半晌才回复过来,蹲在梨树下痛苦得流泪。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我公究竟过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内心深处的孤独靠什么排解,我只知道这一刻的我如此无助。

    我堂哥带着我母亲和我哥去接我公来县城的时候,我堂哥也经历了我所经历的一幕,作为小学校长的他,从未承受过这样的肮脏,他吐了。

    我公到县城吃的第一顿饭是我母亲特地炖的鱼汤,九十三岁高龄的我公一口气喝了四碗,长吼一声:

    “妈的卖批哦,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鱼汤。”

    一家人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里心里都是泪。

    床不够睡,我睡了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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