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去县城。”颜彬看着春兰,神情变得严肃,“春兰,我不在的时候,你好好留在这里。”
村里的情况现在不明,他现下要去县城,不能让她冒险回村探视,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这里只有你会武,你要保护好承业和大家,千万不可擅自离开。”
“你放心。”春兰沉默了片刻之后承诺。
颜彬伸出手,拢了拢她仍旧乌黑,却由于这两日没好好梳理,而有些散乱打结的发,眼底掠过怜惜,道:“我会尽快回来。”
这个时候马已经喂的差不多,颜彬去解了马缰,牵过马儿沿兽道走去。
东方已经发白,但一弯残月仍挂在西方的深蓝天空。春兰目送着那一人一马的背影离去,直至背影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春兰忽然想起了姜先生教过的半首诗——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她的功课向来在私塾里拔尖,但由于年龄阅历的关系,虽记得牢靠,却并不能理解许多诗句里的感情。
此时此刻,才知道这句诗写的真是好。道不尽思念愁绪,此身恨不能化风而去。
春兰轻轻叹息一声,转过身进了溶洞。
一会儿承业醒来见不到她的话,该着急了。
颜彬按照春兰爹之前的嘱咐,骑马沿兽道而行,转辗四天之后来到了县城。
县名为敬平,从地段上来讲算是比较重要的军事重地。城墙夯土而成,外砌青砖,上设城楼。
这样的地方在开国之初朝廷还是十分重视的,从它结实高大的城墙就能看出来一二。然而现在却因为朝廷内部的腐朽,国家可以说得上四分五裂,县城的军事设备上面基本没有人去管理,只靠县令自给自足。
敬平县令姓宋,之前到过冼花村,颜彬曾远远见过他一面。如今冼花村遇难,他依照春兰爹的嘱托前来投靠,也不知道究竟如何,心中到底有些忐忑。
来到城门口,颜彬看到守城的士兵穿戴整齐,精神勃发,衣是衣甲是甲,手中武器簇新锐利,便觉得这是个可以投靠的地方。于是打起精神,下马向守城的士兵通报了姓名和来意。
却原来冼花村遇难一事已经传到了县城,守城的兵士听了颜彬的一番话,便带他去了县衙,通报上去。
来到县衙平常待客的厅堂内,颜彬看到之前在冼花村见过的县太爷坐在上座,县太爷的左侧次座则坐了个年轻的蓝衣男子,正在饮茶。
除了他二人之外,还有两个丫头,个家丁在厅堂内侍候着。
颜彬有求于人不敢托大,他身为庶民,进了厅堂之后便跪在地上拜见县令。
他跪了好一阵子,才听见那年轻的蓝衣男子出声道:“你们村的事,我都听说了。”
颜彬抬起头,去看那蓝衣男子。
那男子二十出头的样子,修眉长眼,皮肤呈现出一种没有血色的病态苍白,他看颜彬的时候目光中带着抹冷意。
这种冷意也并非针对某人,仿若是男子的一种处世态度。
他的眼神和模样让颜彬想起了生活在阴暗巢穴中的蛇,冷酷而带毒。
“颜彬是吗。”男子从座位上起身,走到颜彬对面,居高临下的看他,“我名为宋明实,敬平县令长子。”
颜彬意识到,宋明实的左脚是瘸的。
“冼花村青壮满村被屠,没有一个活下来。”宋明实用冷淡的声音陈述。
“乱世之中,遇不可抗之敌理应保存实力。”那冷淡的声音在颜彬头顶响着,“那些老弱妇孺无用之人留着做甚,却白白将青壮战力牺牲去保全这些人,真是可笑愚蠢之至。”
颜彬求助般的去望坐在上座的宋县令,却见他对此不闻不问,只是端着茶慢慢啜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