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东君送暖,温和的春风拂过杭州城的千家万户,白墙灰瓦之间,粉色点点,嫣红片片,溶溶于淡薄水气中。燕子归来,穿梭在条条嫩柳之间,追逐打闹,成对成双,贴着青青的石板路,飞入人家,绕梁呢喃,衔泥来去,忙得不亦乐乎。
小院里,白溏正拿着布兜,蹬着石凳,捋下一簇簇的杏花装入其中。他听得屋檐下旧燕还巢,扭头探看,招招手,算是跟去年的朋友寒暄,趁势擦擦额头薄汗,继续手中的活计。
三月了,气候暖融,杏花花期将过,他得了爹爹的吩咐采摘杏花,准备用来酿酒的。
白溏之父,白三山,是城内白家酒楼的老板,厨艺精湛,更为人称道的是一手酿酒的好手艺。白三山酿出来的酒醇香十足,入口绵柔,甚得此间人的喜欢,每逢推出,顷刻售罄,供不应求。其中,最有名的便是他所酿制的杏花酒。
白三山的杏花酒与旁人的不同,除却祖传的酿制秘法保证了酒的味道独一无二,另外一个秘密便是杏花的选用,乃是自家院落中这株精心栽种的杏树上的花朵。杏树唯有一棵,花朵只在春季,故而他的杏花酒一年不过酿上十坛子,再多是没有的,更显珍稀。
“白溏,该吃午饭了,下来吧”
“知道了,姐姐。”
白溏最后抓了几把花瓣装进布兜,跳下石凳,往来人处跑去。
月门外,是一个身着浅色衣衫的女子。女子名叫白水仙,是白溏的姐姐,及笄之年,容貌姣好,身段玲珑。她见弟弟莽莽撞撞跑过来,先是一笑,接着招手,口中提醒切莫摔倒。
“急什么”白水仙戳了戳白溏的额头,拿着手帕为弟弟擦汗,整理头发c衣衫。
“姐,你看”白溏将劳累了一上午的成果展示给姐姐看,正是一兜子白红混着的杏花“我收了这么多,比去年的时候整整多了一半。”
“溏儿真棒”白水仙牵过弟弟的手同他往饭厅的方向走“等会儿拿着去跟爹爹邀功,磨着爹爹做几道新菜。”
“爹爹没去店里吗?”白溏抬头问。
家里酒楼的生意红火,正是午间用饭的时候,作为主厨的白三山怎么有时间在家里?
“你忘了,春社到了,大家伙都忙着祭奠土地爷,外出游玩,店里人不多,爹爹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歇上一个两日的”白水仙指了指天上飞过的燕子“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这燕儿来了,春社就到了。”
春社是个大日子,本朝尤为看重,每到此时各地皆有大大小小的祭祀活动,期盼当年风调雨顺,收成良好。人们外出踏青,赏春游玩,邻里相聚,或吃或喝,非常热闹,甚至本该幽居在深宅的大小姐们都可以放下手上的针线女红出来放风赏玩,斗草为乐。
“哦,怪不得从早上开始外面就乱哄哄的。”白溏点点头。
“爹说了,等午后的时候带咱们去湖边玩儿”白水仙捏了捏弟弟白嫩的小脸“所以等会儿吃饭的时候莫要磨蹭,若是拖延久了,我和爹爹可不带你去了。”
白溏躲开姐姐的骚扰,埋怨道“姐,我不是小孩子了,不好这么捏的。书上说了,男女授受不亲,你是女孩,我是男孩,不能这么亲近。”
白水仙闻言莞尔,刚要调侃白溏人小鬼大,恰在此时,做好了午饭的白三山从饭厅里出来迎接两姐弟。白溏见爹爹出来了,急于邀功讨赏,举着一兜子花瓣跑过去。白水仙只好作罢,想着以后找机会好好逗逗讲究“男女有别”的弟弟。
“爹,你看我收了这么多的杏花,你看,你看”白溏举着布兜围在白三山身旁蹦跳,零散的几片花瓣跟着掉落。
“好,溏儿乖,爹给你做了最爱吃的西湖醋鱼,快去尝尝”白三山抢过快要散口的布兜,这一袋子花瓣要是洒了,可不好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