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塾师铩羽而归,心里还是不服。不就是请个童子师来教授读书识字吗?少千户又没考取秀才,根本不是攻读科举之业,用得着这么苛刻的要求吗?教少千户读书识字,谁教不都是一样的?才学再高,也只是教几个字?这么苛刻的要求,至于吗?童子之师,说到底不过是个童子之师罢了。教得再好,也没有用。七百年前的唐朝,韩退之先生就分析得很透彻,说童子之师不能算是正式的师尊。“彼童子之师,授之书而习其句读者,非吾所谓传其道解其惑者。”所以,找个童子之师,还这么讲究的,也就郭巨城的千户府了。纯属多此一举。
千户府自然不会在乎那些落选塾师的牢骚,他们照样广发英雄帖,大张旗鼓地招聘着塾师。宁波,绍兴,更远点——杭州,都派人去张榜公告。但招来招去,没一个是满意的。汪家有个姑娘远嫁在宁波张斌桥的张家。张斌家张家在宁波府名气可不是一般的大,他们是与月湖范家齐名的宁波两大名门之一。月湖范家出了个范钦,张斌桥张家出了个张时彻,他们俩是大明朝有名的“东海三司马”中的两位。张时彻官任南京兵部尚书,是朝廷的栋梁之柱。虽然他人在南京任职,但他的家却一直安在宁波。汪家姑娘是张时彻的儿媳妇,她在宁波,听到郭巨娘家这边在给自己的侄儿找塾师,就推荐了一位秀才过来,还着重提了一句,说张家大司马也很器重这位秀才。千户府一听大司马都这么看重这位秀才,那这秀才还会差吗?他们立马下了聘书。打听情况也免了,面试也省了,就全权委托汪家姑娘去跟秀才洽谈,直接下聘书聘请了。
话说汪脚板因为护主不力被千户府处罚了,罚他呆在护城河里。汪脚板没有办法,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浸泡在护城河的水里。
时间一长,他的嘴唇开始发紫,皮肤泡得发白,浑身上下冷得直打颤。靠着太阳光的炙烤,他才能勉强支撑这么长久。随着时间的过去,太阳也渐渐地西沉了,护城河的水也越来越冷了。他想,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也没有人来理他,千户府应该已经忘记他的事了。他怀着一丝侥幸,游到了岸边,顺着石砌的河堤,就开始往上爬。
“喂,站住!”上面传来一声喝令,紧接着有两个守卒快步地跑上了吊桥。
汪脚板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心一虚,手一慌,手没抓牢河堤切石的缝隙,脚下又一滑,“扑通”一声,又砸进了水里。
落水声大而又突兀,惊扰到了吊桥上的所有人。先是伸出来一颗如斗似的大脑袋。只见那脑袋,光秃秃的,凹眼凸脑,鹰钩大鼻,满脸胡须。那对眼珠儿忽溜溜的,大如牛眼,眼如光电,炯炯灵活。
那人一看到汪脚板,就愣了。好一会儿,他才“嚯嚯”地大笑起来,那笑声很怪异,但很开心。只见他指指点点汪脚板的那个窘样,笑得捂着肚子弓着背,那表情绝对是开心的样子。
“你这番僧,快离开这里。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你绝对不能进到郭巨城里面去的。还不快快离去?”跑上吊桥的守卒并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汪脚板身上,他们只是在拉扯番僧的时候,顺便探头望了望水中的汪脚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汪脚板这才恍然。刚才是汪脚板自己做贼心虚,他以为守卒发现了他偷偷上岸的举动,误以为他们是来喝止他的,没想到守卒喝止的却是番僧,他们是在阻止番僧进城。汪脚板看了看被锋利的石块划破了的手掌,欲哭无泪。
“回去,回去。”两守卒不耐烦地赶着番僧。他们两人甚至把长矛撂在了吊桥的栏杆上,腾空了双手去拽拉那番僧。无奈那番僧身高马大c力大无穷的,任凭守卒如何用力,他仍然蚊丝不动。
吊桥下的汪脚板见守卒不会来管他,胆子就大了。他又游回到岸边,准备重新爬上岸去。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那番僧竟然自己跨过了吊桥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