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充的中军节帐距离码头还有四里路,虽然快马跑过去也就是一柱香的工夫。可现在营中乱成一团,到处都是呐喊声,甚至还传来炸营士兵相互砍杀时的金铁交鸣和惨叫。
远处火光中,一队队溃兵跑过来又跑过去,宛若末日降临时的场景,根本收束不了。
杜充的节帐极大,非常醒目,里面铺着猩红色的地摊,紫檀木制成的什物在火光中熠熠生辉,映照着一张张惊恐的脸。
杜充这人在靖康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沧州知府,为人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
也是运气使然,金人入侵,他在陷在北方,无法逃到江南避祸,只能孤悬河北,做为仅存的朝廷官员,赶鸭子上架似地做了北京大名府留守。第二次开封之战,二帝被擒,大名府也守不住了。只得撤退去开封,做了宗泽的副手。
宗汝霖去世,杜充当仁不让地做了东京留守,掌管着宋朝最强大的野战军团。
可惜他这人庸碌无能,又残忍好杀,搞得留守司将帅离心,最后更是被内讧的部队赶到了建康,而留守司部队到现在也是士气丧尽,军无斗志。
丧师失地,按照大宋朝的规矩,肯定会被罢官免职,流放南方烟瘴之地。
到建康之后,他惶惶不安的同时,又心有不甘。
自己的本事自己清楚,他虽然是进士出身,可无论是治军还是治民都是两眼一抹黑。如果在太平年月,他这样的人一个知府到头了。但宋军战事一起,好风借力,竟然一路将他推到留守司留守的高位。
掌管着千军万马,一声令下,整个中原都要打个哆嗦,回想起来,直如一场梦境。
原来,这权力的滋味竟然是如此美味。一但曾经拥有,又如何肯放松。
说来也怪,在世人皆曰可杀的时候,官家不但没有丝毫的责怪,依旧任命自己掌管整个江淮地区的军队,做建康留守,还升任右相,只差一步就倒了人臣所能到达的仕途颠峰,圣恩不可谓不厚。
在清醒之后,杜充也知道,自己能够有今天这样的地位,道理很简单:杜某以前不过是一个地方小官,在朝野也没有任何势力,再加上现在声名狼籍,让官家非常放心。官家能够把自己提拔到高位,如果他愿意,一纸诏书下来就能轻易让自己跌落谷底,且不会有任何后患。这就是所谓的天子的御下手段,帝王心术啊!
“完了,彻底完了!”
杜充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看着节帐中跑来跑去的扈从。有人正在收拾行装,又有人大声地对着传令兵喊着什么,帐里的嗡嗡声和外面连天喧嚣混成一片,却是什么也听不清楚了。
有一个公事在他身边不住搓着手:“相公,相公,各部建制已经乱成一团,士卒们相互践踏c攻衅,已有死伤,不到天明恢复不过来。已经派不出一支部队去码头,快想办法呀,相公,相公”
杜充喃喃道:“联络不上吗,某又能有什么办法,又能有什么办法?”
是啊,金军一渡过江来,大营就乱成一团。当下,各军统治都跑回去掌握部队,看能不能组织起人马朝码头反扑。可到现在,他们竟是一去不复返,看来也是无发可想。
另外一个扈从带着哭音:“相公,快退吧,码头离节帐实在太近,说话间金人就要杀过来,再迟就来不及了。”
“对对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退回建康城,依托石头城的城墙,或许还能守住。”
其他扈从也都被外面的混乱吓白了脸,纷纷进言。
“退回建康,退回去做什么?”杜充突然怒了,猛地直起身子:“大军溃了,光靠王燮的两万杂兵守得住那么大一座城池?我不走,我不走,传我命令,各部朝码头反攻。违我军令者,杀!”
是的,不能退,一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