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连声附和。
“你等也是见识短。”李横淡淡地笑起来:“张德远这次为什么去陕西,一是因为他这人喜欢做事,喜欢带兵;二是,他在朝中已失去了官家的信任,这才远离临安那是非之地。李成做为张德远的门人,难免会受到波及。而且,张浚远在陕西,与湖南远隔千山万水,根本照应不到李成。若我是李成,现在想的只怕是另外找一座靠山。这些带兵的人,如王慎者,改换门庭跟喝水一样简单,李成若是够精明,如何选择,他心中自然清楚。”
说罢,他站起来,将覆在额头的湿巾狠狠地摔在地上:“笔墨侍侯,某要给李成写一封信。另外,以我置制使司行辕的名义给王慎下令,命他兵发鼎c辰二州,配合李成剿灭湖区反贼,好歹先让二人先照个面。不要怕乱,越乱越好。”
作为一个带老了兵的人,从小生活在军营里,这两年,从开封到淮北,然后到江南,现在又到了湖南,陈兰若见过的生生死死实在太多了。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场景,也见得实在太多。
可是,没有哪一个地方比得上此刻湖南的惨状。
此刻,她正带着十几个骑兵军的士卒在一座已经找不到一个活人的荒村里。
在之前,陈兰若跟着李成的大军走一路吃一路,没在一个地方呆上过一个月。但现在他们到洞庭湖以南,已经三月,大大小小的战经历过不知道多少场。
在现在,她才深刻地认识到战争对于地方的破坏究竟大成什么程度,百姓又悲惨到何等程度。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而粮食又从何而来?如果是在太平年月,军队的一切给养自由国库开支。只是,在如今这个乱世,朝廷自身难保,大伙儿也只能自己想办法了。至于办法——不外是征和抢两种手段。
最后,都要逐一落实在百姓头上。
大军过处,每日人吃马嚼都是一笔巨大的数字。所在地的百姓,只要还没有死,都要全部征招入伍,或为士卒,或为民夫。百姓财物被抢光,人丁却被抽走,地里的庄稼也没人种,荒芜下去。
过得几月,没有了收成,那就是一场空前的大饥荒。
李天王和钟相在湖区反复拉锯三月有余,双方的都是伏尸数万,白骨填于丘壑。战火波及三个州县,粮食都被双方的兵马抢光,百姓都被征召一空。在战火最激烈的鼎州,据州衙的人统计,还余户口一万余。看情形,没有几十年恢复不过来。
而且,这战争还在继续,所不定这一万多户人口也要死个干净。
等到剿了钟相,这鼎c辰c澧三州也呆不住了,将来又能去哪里?
已是夜半,屋外电光闪烁,有隐隐的雷声传来。却密云不雨,空气闷热得让人发狂。
陈兰若想到这些,心中却是一片冰冷:打仗c厮杀c冲锋c溃逃什么时候是个头我实在太累了。
她脱掉外套,只留了一件亵衣,正拿着湿毛巾擦着满是臭汗的背心。
篝火的摇曳的光影中,浑身花绣正盘旋c扭动,仿佛要活过来。
在花绣中是一道接一道大大小小的累累伤疤,如此,不但不叫人心中害怕,配上她妙蔓挺拔的身肢,反有一种叫人惊心动魄的美。
和一年前相比,陈兰若胖了一些。不,应该说更健美了。她往日那小巧的胸脯变大了,腹部有醒目的鱼人线。
这是属于北地女儿的特有的英姿飒爽的美,比起南方的温宛白皙,极具视觉冲击力。
可是,围在篝火边吃酒的几个骑兵却对主将这惊心动魄的美毫无反应,只不住朝口中灌着南方的米酿,用刀子将架在火上的那根牛腿上割下一块肉来,然后用满是黑泥的手抓住,丢进嘴里,大口咀嚼。
士卒们小声说笑,好象正在议论前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