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朱红色的身影,这便跪倒在地,口称父皇万年。
来人正是元朔帝周赋。
他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蓄有一把短须,眉目清朗,嘴角却朝下,瞧着就像不高兴一样。
虽只隔一年多未见,于灵药,却已是前生今世两辈子的未见,感觉父亲像是陌生了许多。
他嗯了一声,不再多言,往座上一坐,便有内侍小心上茶。
“回来了。”
灵药听着他好似谈着今天天气如何,吃了没一样的家常问话,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的父亲,一生刚毅,年迈之时还御驾亲征,被围沂州狼狈不堪,这样的屈辱,令他缠绵病榻,一蹶不振。
瞧着她愣愣地站在那里,眼眶红红的,元朔帝冲她招了招手。
“小十,过来。”
父亲像从前那样称呼她。
灵药怔怔地走过去,站在了元朔帝的面前。
在这个世上,她除了这位父亲,没有亲人了。
“你母亲从不好看书,就喜欢穿衣打扮跳舞唱歌,你倒不像她,能静得下心来瞧几眼书。”他脸色平淡地说着旧事,“你这两年长高了一些,从前好像就到朕的胸口。”
灵药扁了扁嘴,忍住了想哭的情绪。
“父亲站起来让我比比。”她忍不住造次了。
恭敬立在一旁的随侍太监阮宣忍不住偷眼瞧她。
元朔帝笑了笑,站起身来。
灵药背过身,靠着父亲的背,口中说着:“阮公公,瞧瞧我到父亲哪里。”
阮宣瞧了瞧元朔帝的脸色,并无愠意,这才大着胆子道:“噫,公主都到圣上的御肩了,可真是长高了。”
元朔帝点点头,坐下道:“倒是有点瘦了,你母亲当年爱跳舞,为了穿一条云纱裙,成日里不吃饭,就靠着吃花饮蜜的过了一月多。”他拍了拍身旁小桌,又道,“坐下吧。你今年可有十四了?还是不要太瘦的好,在明感寺常吃素,回宫了就多食荤吧,我记得你爱吃肘子,多叫膳房做些蜜汁肘子,补一补。”
灵药听他说这些旧事,眼睛睁的大大的,生怕一眨眼眼泪就掉了下来。
“父亲,我想问问您。”她忍不住嗫嚅。
元朔帝嗯了一声,侧身看她。
“母亲去后,您一言不发,将我送进了明感寺。”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一颗下来,“您是,厌恶女儿了吗?”
元朔帝身子向后靠去,阮宣眼疾手快地将大迎枕挪正了几分。
他轻叹了一口气。
他有十二个儿女,十公主是最小的女儿。
自小在他膝下长大,本就比别的儿女更心疼一些。
为什么一言不发就将她送入明感寺。
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一句诗。
苏贵妃去后,她寝宫的贴身侍女呈上了她放在供桌前佛经里夹着的两句诗。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苏贵妃不会书汉字,这两句诗写的歪歪扭扭,一定是她的手笔。
他忍不住在想,他是那个让她悔偷灵药人吗?
他是那个,让她碧海青天夜夜感到孤独的人吗?
这样没头没尾让人胡乱猜测的思绪太使人煎熬。
灵感寺的高僧进言,为使苏贵妃往太平极乐之地而去,需至亲之人舍身。
后宫诸事由各皇子公主的嫡母做主,他便任凭薄皇后将十公主送入明感寺,不管不顾。
仿佛这样就能忘记那两句诗带来的困扰。
他忽略了十公主的问话。
吩咐阮宣:“传旨下去,将未明宫收拾出来,十公主回来了。”
说起未明宫,元朔帝心中有些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