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治握着我的手,带我走在甘露殿花深柳荫的小径上时,我到底将心头涌起的一丝不甘强压了下去。弘儿的降生,并没有为我带来预想的册封,我依然还是宫女的身份,只不过从立政殿的暖阁里搬到了后殿居住。李治似乎是看到了我眼中的黯然,他轻轻地捏了捏我的手,只微笑着说了句:“你放心。”我收拾好情绪,冲他俏皮一笑:“妾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只要陛下心里有我,有我们的孩子就好。”他停下脚步,双手扶住我的肩头,眼中闪烁着星辉:“缱如,我此生定不负你!只是现在时机未到,你要安心。”闻言,我鼻子一酸,伸手便抱住了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颈间:“这样的言语,不知道陛下是否也说给其他娘娘听过?”他拨弄着我的发丝,温热的气息吹拂在我耳边:“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你我的情义岂是他人可比!”他的气息渐渐有些加重,我伏在他的肩头,露出一丝笑意……
永徽四年,高阳公主和驸马房遗爱联合薛万彻、柴令武密谋废天子,拥立荆王李元景为帝,事情败露后,牵连众多宗室子弟被杀,诸多与房遗爱交好的臣子被流放。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无疑抓住了这个清洗政敌的好时机,就连曾被先帝赞誉“英果类我”的吴王李恪也冤死在这场政变中,直至临死前,还大骂长孙无忌“切弄权威,构害良善”。
彼时的李治,时常精神恍惚,神情抑郁。那日,他在我宫里喝得酩酊大醉,酒盅碗碟打翻了一地。他抓着我的手,两行泪自他眼角滑下,他不断地问我:“缱如,缱如你告诉我,舅父为什么不肯放过他们?我是个傀儡,是个窝囊废!”他说,“我看到太极宫外遍地是李氏子孙的鲜血,外戚强权,这并不是个好兆头。”“陛下,”我温柔地抱着他的脑袋,用手轻轻抚着他的背,“陛下不要难过,您的身边还有我。”面对痛苦的李治,我唯有用我的柔情,将他紧紧包裹。
三月,我怀上了我和李治的第二个孩子。听说,消息从立政殿传出的时候,不止萧淑妃扯断了手中的锦帕,连王皇后的脸色也是一般的难看。碍于立政殿是皇后寝宫,我轻易又不出宫,萧淑妃并不敢明目张胆地与我为难,只是悄悄地将我从前做过太宗才人,又在感业寺出家的秘闻流传了出去。皇后有心看我与萧淑妃争斗,却也不出面压制,最后还是李治申饬了内廷诸人,才渐渐平息了这场风波,而从此他对我却是更为怜惜了。
彼时的李治尚未从房遗爱谋反案中走出来,这个孩子的到来就像是冬日里的一缕阳光,让他宽慰不已。他说,他希望我给他生个小公主,我知道,那是因为他想到了在谋反案中被无辜牵累的他的姐妹。
到了六月,我的孕期已经有三个月了,太医署的医女说,胎相已经稳固,只要我平日里多加小心,这一胎便一定能平安生产。有了第一次怀孕时的经验和教训,我事事留心,唯恐这一次又被人钻了空子。可我没想到的是,王皇后终于坐不住了,她竟然亲自来与我为难。
晨光微露时,皇后就命人将我请到了前殿。我梳洗妥当,赶到前殿,才发现殿里满满地坐了许多人,她几乎将李治的嫔妃都请到了立政殿。“皇后娘娘万安,武媚拜见众位娘娘。”我低身行礼,耳边却传来了一声嗤笑:“还真是新鲜,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婢不在娘娘身边好生伺候着,倒要人去几番邀请,这是哪里的规矩?我宫里就容不得这样的人物,皇后实在是太宽容了。”我咬着牙根侧头看向说话的人,原来她是二皇子李孝的生母——修容郑氏。“郑姐姐何必与她为难,你难道不知,她是宫里的老人了。先帝时的规矩,与现在,大概有些不同吧。”萧淑妃微笑着说道。我忍着心头的怒气,几乎要怄出血来。
皇后微眯着眼睛,笑了笑,终于发话:“媚娘快起来吧,吾知你最是知礼的,不会像修容说的那样,你说对吗?”我按了按发酸的腰,抬眼对视着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