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长安。传说,我出生的那一天,曾有人看见一条飞龙盘旋在武府上空,飞龙御天的那一刻,一声惊雷炸响,长安迎来了我的第一声啼哭。
在幼时的记忆里,母亲一直是个似水般温柔的女人,她总是看着她的孩子们慈爱地微笑,她的笑容仿佛盛世的牡丹,雍容璀璨。父亲常常爱将我抱坐在膝头,教着我诗文礼仪,点着我的鼻子说:“我的缱如拥有和夫人一样绝世的美貌,又有男子般坚毅的品性和无双的智慧,长大以后必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可我最最喜欢的则是与我一母同胞的顺姐姐。她宽和大度,娴静如水,每当我们在院子里嬉耍时,她都会撷下开得最盛的花朵,簪在我的鬓边……
贞观二年六月十五日,那是个异常闷热的日子,那一年,我五岁。我依稀记得那天家里来了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他与父亲在前厅叙了很久的话,随后父亲便兴冲冲地让母亲带着我们去见他。而匆忙间,我甚至还未来得及换下母亲一时兴起为我穿上的男儿服饰。那位老者初见母亲时,亦惊异于母亲的美貌,随后便称赞母亲“法生贵子”。他依次为兄长元庆、元爽和姐姐武顺相了面,说了许多我听不懂的话。及至轮到我时,他半眯的双眼缓然睁开,细细地打量着我:“龙瞳凤颈,极贵验也!若为女,当做天子。”他的脸颊泛着潮红,神情略有些激动,“贫道相面许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面相,奇哉!”当时父亲捋须沉思,挥手便让母亲带我们离去,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位名叫袁天罡的道者望向我的目光,那是一种闪烁着光辉的目光。而彼时年幼的我,也不会知道,在长安的禁宫中,有一个会成就我一生的男人在同一天诞生了。
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如烟雾般异常迅速地消散着。
十二岁那年,我的父亲武士彠在痛悼太祖驾崩时染病身亡,母亲如失了魂魄般不言不语、不眠不休,她只是不断地流着泪水,直至哭坏了双眼。我异母的哥哥们也不再如从前般温驯,他们常常顶撞我的母亲,在背后偷偷称呼她为“瞎女人”,用冰冷的目光望着顺姐姐、我还有婵妹妹……我知道,武家的天已经随着父亲的离世而轰然崩塌,母亲和顺姐姐是最最柔弱的女子,婵妹妹还小,而我,继承了父亲坚韧的品格,我必须比谁都要勇敢,必须保护身边的一切。我想要母亲时时陪伴在我的身旁,想要武元庆和武元爽规规矩矩地站在母亲面前,我想要,可以帮助我达成这些的东西。
贞观十一年的冬天,一道圣旨而下,我进宫成了皇帝正五品的才人,被陛下赐号“武媚”。进宫前的那一晚,母亲依照民间嫁女的习俗为我梳头,梳子顺着我丝缎般的青丝向下,母亲默默了许久,半晌,只说了一句:“真正的智者,未必锋芒毕露,但一定会赢在最后。”当时,年少不知天高的我,浅浅地笑了,我回身握住母亲的双手:“母亲,进宫侍奉圣人,福祸难料,我知母亲为我忧心,可我相信,我不会输的!”母亲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似有泪光,她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我没有理会母亲的叹息,只是不断地问着自己:我会输吗?拥有智慧和美貌的武缱如,如今的武媚,将会在太极宫里,展现出属于自己的光彩。踏上马车的那一刻,母亲牢牢抓着我的手,不愿松开:“如儿,照顾好自己,母亲……母亲会永远守着你!”我松开母亲的手,独自坐进马车里,车轮“隆隆”作响时,我流下了泪水。
入宫的第一晚,皇帝就在甘露殿召见了我。
甘露殿里,燃着一排排金烛,可是却没有一丝熏香的味道。锃亮的地面反射出了我的倒影,却让我觉得异常冰冷,而且冰冷得让人觉得快要窒息。明晃晃的烛光下,我第一次见到了那个被世人奉为天神的男人。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琢刻下太多印记,可是当你望着他的眼睛时,那目光中饱含的沧桑与他身上凛然的王者之气,却会让你不由得臣服。“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