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370年,埃及阿玛尔纳北部马努·阿吞地区
还是同样的梦。
我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油灯被重新点燃后,原本漆黑的屋子顿时放亮了。
“小姐?”努伊困惑的声音从隔壁的房间传来,”你又醒了吗?”
我看向放在床头的水钟,时针正指向凌晨三点,距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到来还早着呢。这样的状况已经毫无缘由地持续了一个月,每一天,我都会在同一时刻,从几乎同样的睡梦中醒过来。
我到底怎么了?我使劲揉搓着长发,企图理出思绪,但却失败了。
感到困惑的并非努伊和我。
“也就是说你总会做同样的梦,且总是在凌晨三点准时醒来。”阿蒙霍特普不解地皱了皱眉,“我真的不明白那到底预示着什么。”
我伸出手抚上他的胳膊,安慰道:“预示着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我的身边,我也在你的身边,我亲爱的丈夫,阿吞神的儿子,上下埃及的法老。”然而那并不是真的,相反,我比他更加在意梦的寓意,还有那梦里的年轻男子,他究竟是谁。我爱的男人,分明只有我的丈夫一个,可为什么我会对梦中那名陌生男子如此在意?
“埃赫那吞,彰显阿吞神的荣耀。”他笑着握住我的手,提醒我他现在已经摆脱了过去的名字:阿蒙霍特普,以及过去的一切。“而你是我最爱的妻子,基雅,我的王妃,埃及的第二夫人,只有这个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见我面露惆怅之情,他急忙安慰道。
他说的是事实,可为什么我的心会感到一阵下沉。是的,我一直都是第二,或许在王后纳芙蒂蒂的三个女儿相继出生之后,我连第二都算不上了吧,但这些并不重要,早在几年前我选择离开阿玛尔纳,来到法老为我在北部的马努·阿吞地区建造的遮阳棚神庙独自居住时就已经放弃了一切,因为厌倦了宫廷纷繁复杂的明争暗斗——不仅是祭司、官员和贵族间的权力之争,还为了躲避一直以来都对我虎视眈眈的纳芙蒂蒂,尽管她深得法老的宠信与人民的爱戴,可纳芙蒂蒂那颗善妒的心仍无法容下一个不起眼的王妃:我,也就是法老的第一位妻子,他的初恋情人,娶我不仅因为我是财政大臣的女儿——况且父亲那时还不是,更是因为他全身心地爱着我,总是能与他心灵相通的伙伴,而他答应娶纳芙蒂蒂是因为她漂亮:被誉为第一美女,又是先王阿蒙霍特普三世的维西尔——宰相埃耶的长女,也是太后泰伊的侄女。她聪明伶俐,颇具手腕,对他的统治有着莫大的帮助。我不愿与这样的女人为敌,那么做无疑浪费我的时间,消耗我的精力,且对我不会有任何好处,尤其她是太后的侄女,而我却是平民的女儿,还会令夹在中间的阿蒙霍特普总是徘徊在现实与理想,国家与个人的十字路口处左右为难,对我这个‘奇葩’而言,成为坐拥无数娇妻美眷的法老的专宠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和炫耀的事,那只会让我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为了防止被害终日提心吊胆,不敢有丝毫的松懈。那种胆战心惊的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但我也知道,尽管我不愿与人为敌,不代表别人也和我持相同的看法。我无法改变别人,只能改变自己。所以我选择了离开,从此皆大欢喜。
或许正是因为阿蒙霍特普对我的爱更加纯粹——无论身体、精神或是灵魂的韵律,他与我的这支爱的舞蹈一直都很合拍,而对纳芙蒂蒂,更多地是出于较低的生物本能和统治的需要,因为除了必要的话,他不会再对她多说什么,说了她也不一定能明白,或许还会被嘲笑幼稚或疯狂,但他却会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因为他知道我与纳芙蒂蒂的风格截然不同,在我眼中,他的一系列幼稚和疯狂的行为都是如此真实可爱。因此与其说爱连接了他们,不如说是义务与责任,所以纳芙蒂蒂才始终对我——法老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