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九年（公元626年）

    六月初

    夏日的太阳，毒辣的笼罩着长安，整个长安城都透露着焦躁和不安，秦王府上上下下更是心神不宁。

    八岁的李恪，眉头深锁的一路小跑到后院庭中，一张红彤彤汗津津的小脸布满了焦虑，“大哥，我母亲莫不是中暑了吧？从昨夜至今一直跪在佛龛前，就连六弟哭闹她都没理。”庭院中的侍女看李恪口干舌燥，于是赶紧递给他一个桃子让他解渴。

    被李恪称之为大哥的人，正是秦王府的世子李承乾。两人均生于武德二年（公元619年），年纪仅仅相隔一个来月，所以相处甚密。

    李承乾也如李恪一般焦虑烦闷，“我母妃也与杨夫人一样，不知是中暑还是中邪。她平常不是教我们学诗作赋，就是督促我们习武练剑，可这几日问都没问我们一句。反倒她自己，不是心神不宁就是不见踪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桃子拿在手上，李恪也没心思吃，“要不，请太医来府上看看？”

    李承乾托着腮帮子，“她们若是中暑，那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可她们不像是中暑，倒像是府上有大事要发生，所以才一个个忧心忡忡、魂不守舍的。”

    听李承乾这么一说，李恪反倒不那么焦虑了，“大事肯定是有大事，我只怕，大事还未发生，母亲就已病倒。”有些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就连八岁的孩童都学会了如此。

    “三弟不用担心，她们都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不会有事的。”李承乾心中也是不安，与其说是在劝慰李恪倒不如说是在安慰他自己。

    李恪和李承乾本都是温润俊朗的小儿郎，又出生在这样的显赫人家，在这样的年岁本该无忧无虑的玩耍，却偏偏都懂事得不像话。

    晚膳时，王府的女人都出了房门，一个个仪容得体、礼数周全，举手投足间均透露着她们的涵养和气度，一看就知是出自名门世家的女子。

    一大桌子的人，却独独不见这个家的男人，而这些女人们也都习以为常的没有问起。

    秦王妃长孙无瑕看了在座的众人一眼，或许是这天气太过闷热难耐，一个个均是胃口不佳，就连王府的公子小姐们也是食欲不振。这顿饭，看来是吃不出什么味道了。

    只是杨伊不仅食欲不振，双眸还布满了红血丝。长孙无瑕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声：在王爷心里，她却是不同的。

    长孙无瑕笑道：“一切就要分明了，妹妹无需独自忧心，我们只需静等佳音便是。”她是对着杨伊说的，但除了杨伊，其他人也均明白长孙无瑕的意思。

    一切就要分明了，也就是大局将定。

    杨伊淡淡的扯出一丝笑，“是呀，生与死，都将分明了。”杨伊心里清楚，何止是生死，还有很多很多东西都会分明的，只是她早已不在乎那些。如若不是有了两个孩子，只怕是生死，她也无所谓了。

    如今她之所以如此忧心，只是她比在座的所有人都更明白更清楚更能深刻的知道，权力所带来的杀戮有多残忍。那杀戮是不分是非、不分老幼、不讲道义、不讲孝悌的，它只讲成王败寇。

    这些年，杨伊身边死了太多人，太多的无辜之人，她不知道这一次又会死多少，又或许这一次，此刻在座的所有人会随着那个男人的失败而被诛。

    思及此，杨伊怜爱的看着李恪和李愔这两个稚儿，分别为他们夹了他们所喜爱的菜色。

    有些事一直欲盖弥彰，可就连卖菜的大婶都知道，秦王功高盖主，太子储位难保，亦或是秦王性命难保。

    所以这秦王府的其他女人，自然也不会一无所知。

    听到长孙无瑕和杨伊的对话，她们立即明白，翻天覆地的决战时刻要到了，胜败在此一举。虽然秦王从未跟她们说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