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了半日兴致乏乏,打算回去之际诸葛卫央笑道:“他乡遇故知”
我与他的故知?算起来貌似只有一位
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前方是一个商队,车辆和马匹上都绑着大捆货物,贩夫们正拿油布遮盖以防雨水浸进去
旁边一家羊肉汤饼摊子里坐着个正大快朵颐的男子,皮帽搁在桌面上,埋头于海碗里猛吃
商队走南闯北遇到城镇才能补给,路上大多时候是啃着干涩的胡饼炒面或的肉干,换太平盛世还好,如今这年岁很多小镇都遭受战火洗劫,这顿吃了下顿吊到啥时候还难说
我把包好的柿饼咚地丢桌上,“阎老板,我要捎带货物”
阎云缺抬起头来,只见桌旁多了一男一女
“巧了”
诸葛卫央拉开凳子坐下,“是很巧”
阎云缺朝店家招手,店主撤走碗筷提了壶茶水过来
“要捎带啥好东西”?他扯开一个纸包,鼻腔发出声冷哼
我笑道:“生意人哪有拒绝送上门来的生意?银钱再小也是钱不是”,千里迢迢让人带个不值钱的柿饼,好像是有点找茬的意味
“柿饼捎带给谁?回建康我送他一车”
这拒绝人拒绝的好财大气粗
“卫府”
嗬!阎云缺喝口茶水,看我的表情很是玩味。我提着茶壶替他斟茶,故意让茶水溢出碗口。被热水一烫他回神甩了甩手
“王老夫人已去世”
我抢白道:“什么时候的事?”
阎云缺白了我一眼,“两个月前吧,你不知道?”
我的确不知,按时间算那个点我正在北上的和亲路上,看来阎云缺那个时候也不在建康,不然安宁郡主和亲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我不在建康”,阎云缺唉地长叹口气,“我在北地贩货,也是前几日才晓得这事,建康友人说王老夫人病逝,叔宝内人也卧床不起,整个丧礼都没见露面,丧葬事后叔宝也没了人影,大概是带夫人外出寻医求药去了”
许是说话太多口干,他喝掉半碗茶水,拿手肘杵一下诸葛卫央:“你说这病秧子都归一家去了,是何天道?”
沉默半日的诸葛卫央终于开口:“命中注定即为天道,岂能说的明白”
“是么?”阎云缺眼光在我与诸葛卫央间来回转换
山堇若随我北上人根本不在建康,卫玠说她卧病在床此举怕是迫不得已,家中母亲去世身为儿媳不露面,总的有个合情合理的说辞
至于卫玠在丧事后离开建康?唉!按历史他的寿命终结于二十七岁,快了
一捧黄土掩风流,管你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终究是逃不过生老病死
走夫寻问阎云缺何时启辰,东西已收拾妥当
阎云缺应了声,端起茶碗:“来,咱三以茶代酒喝一个,下回在聚首还不晓得是为何事”
我扯起嘴角勉强笑笑,第一次见面在明月楼,我是舞姬他俩是寻乐消遣的客人,那时的阎云缺是个温润儒雅锦衣华服的公子
再次聚集,在长安的小食摊子,我是个逃婚郡主,阎云缺胡子拉碴满脸风尘,一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模样
唯有诸葛卫央一如当初,头戴帷帽静坐不语,偶尔答上一句
下次三人再碰头,真的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回去吧”,我起身拿起桌上的东西
商队的车轱辘轱辘地碾压过石板街道,阎云缺带着皮帽骑在马上回首,望见那一对混迹于人群里的身影,不禁嘴角微扬
适才与东海王苻坚成婚的安宁郡主孤身出现在年货街上,身边陪着的不是王府侍女,而是诡谲神秘的白袍诸葛——诸葛卫央。试问天下还有比之更有意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