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扶在她的双臂上,端凝的看着她,慈蔼的伸出一只手抚了抚她的脸,在心里深深的叹一口气。
一念及现在的时局,太后不得不硬下心,再看她时眸中已有了一抹笃定:“祖母会成为阿眠的庇护和港湾,阿眠也成为祖母的眼睛和双手,好么。”
太后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阖上了眼:“宫里步步杀机,朝堂波澜诡谲,我们的命运如草芥浮萍,一不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想要活下去,有些事不得不做。”别怪我,阿眠。
素朴悠远的沉水香从太后蹙金双萧海棠锦春长衣上散发出来,扑在苏染眠的鼻尖,沉定的芬香让她莫名的冷静。
她略一想便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心中煞是凄惶。
越是贴近太后,越是感到她身上熏的连绵沉静的衣香一层层冰凉。
太后或许是因为君父对她的宠爱而对她有几分垂怜,可那淡薄可悲的几分垂怜,让她的存在连太后脚下的蝼蚁都不如。
扶持贺九华,让贺九华在后宫为非作歹,太后不沾血腥,便已除掉威胁皇位之人。
母凭子贵,只有皇帝在,太后才能稳坐后宫。
一旦有张家或魏家的子嗣继承大统,势必对衾荒的天下,对她自己产生不可预料的威胁。
太后想要保证荣登大宝的储君不拥有张魏两家任何一家血脉,把太子哥哥握在手中,培植贺九华都是必要之举。
分明对贺九华要除掉自己的事一清二楚,可是纹丝不动,大概是想试探一下自己到底在经历了残酷的母死己病后清醒了几分。
若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便不能成为太后的左膀右臂,没有资格活下去,至少没有资格安逸的活下去,浪费后宫的资源。
前世太后能够为了自己去求君父,甚至断食几天,一方面是想做做样子,让外人知道她心疼她这个孙女,一方面是对灵均做出反击,让灵均知道,他的小把戏已被看穿。
苏染眠在心里冷嘲一声。太后喜爱自己,寸心十分,她不过得其一。
这一寸还是因为太后想要自己做她的獠牙和利爪,攻击异己。
细细想想,如今的自己无依无靠,想要扳倒皇后和贺九华,还真得靠着太后。
她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为了复仇,她可以暂时忍辱负重,待她除恶务尽,太后作为眼看她母亲崩逝而不作为的帮凶,她必然也要向她讨回一个公道。
太后如今的想法却是,苏染眠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利剑,务必要如臂使指,让她与自己心连心,站在一条线上。
如此想,便又为了笼络她,赐了她好多这个年纪会喜欢的头花c绒花c绢花c宫花c堆花c簪花。
回到朝阳宫,苏染眠仔细的回忆起前世云荣在耳边说的话,捋了捋思路。
深宫枯寂,苏染眠前世在朝阳宫有十年暗无天日,大约在黑暗中生活久了,便特别的渴望光明。
太子哥哥,赵夙,云荣的到来如一盏烛火,在深沉的暗夜中虽然不像太阳那样明亮煦暖,却一直安静的在她可以触摸的地方照耀着她的心。
他们带来关于外界的消息五花八门,漫无边际,无论哪一种她都很爱听。
檀容和锦兰磋磨锦绣,折辱她的时候,她无数次在心中反复咀嚼他们在耳边说过的话,然后加工成美好的字眼说给锦绣听,似乎这样就能让她们的痛苦减轻一些。
直到锦绣结束了她伤痕累累的一生,很多年后,那些话反而刻骨铭心,她夜夜梦魇,都能惊醒。
时光碾过旧伤,压得她暗藏了数十年的字句渗出一丝丝腥臭的血迹。
为了颠覆今生,她亦重新捡起,抹去血迹,字里行间无不一一琢磨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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