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结识了石尚书的岳丈,沈惟敬知道来京师虚度几年后,终于有路可走了,心中狂喜。但眼下有些手尾未完,便又匆匆奔向赵士祯家中。
赵士祯那老仆战战兢兢开了门,只露出一个眼角,沈惟敬说要求见,那老仆看看内里,便道“赵大人不方便见客。”沈惟敬还要争辩,却听院子里悠悠扬扬传来一个声音“让沈惟敬进来吧。”
那老仆才开了门。
赵士祯还像上次一样,箕踞坐在堂前。
沈惟敬道“赵大人伤好了?”
赵士祯道“伤好了。我自己弄伤的。”
沈惟敬笑道“可见赵大人还是愿意帮郑四说话的,没有随着那些公人诬陷他。”
赵士祯道“郑四这人,过得了这关,过不了下一关。在北京城里,官比人多,不低着头做人,死得快。我这回被打了,也不打算追究了,人生在世,总得挨着几回打。”
沈惟敬对赵士祯这全然认命,放任自流的颓废相倒是颇不以为然,但知道赵士祯也听不进去驳斥,便问道“赵大人既然无事,那便是最好了。只是郑四经此一事,不知去向了。我很是担心。”
赵士祯半开眼问道“他不就一送水的车夫吗。你这么关心他干什么。”
沈惟敬道“沈某虽然是市井小民,但不是冷血无情,狼心狗肺的无恩之辈,我是忠义之人,我知道郑四也是个忠义之人,这悠悠苍天之下,人心趋冷,若再无这一点忠义互助之心,像郑四这种受冤屈的人,不就成了流落荒野的鸟类毛兽了么?沈某行伍出身,就是看不得这种忠良受欺小人得道的事。”
赵士祯哼一声冷笑“你要有这志向,那大明天底下,你看不惯的事儿多了去了。哪里不是宵小居高位,忠良受欺压,早早醒了吧,你官没有人家大,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懂吗”
沈惟敬知道说下去没有意思,便取出石尚书的字条,道“像您说的,我去找一个大官给郑四讨了个赦罪字条,就留给大人了,若大人见到郑四,辛苦将字条给他,可以免去些日后的麻烦。”
赵士祯又笑“你给郑四啊,怎么就给我呢?”
沈惟敬笑道“大人虽是无情,郑四有义,大人虽然不待见郑四,我知道郑四一定会来找大人的。”
说到这里,一人从赵士祯身后屏风中走出,正是郑四。
沈惟敬哑然失笑“郑四,你找得我好苦,怎么却在这里出现了。”
郑四拱手道“那天打了公人后,就上了赵大人府中,赵大人收留我,于是藏匿至今。幸得沈公求来了免罪条子,既然无事,我也就先随沈公离去,不多打扰了。”
沈惟敬知道,这后半段话都是对赵士祯说的。赵士祯依旧是那副连眼皮都懒得抬起的废人模样。沈惟敬明白,这家伙虽然看似颓然自放,实则心中还是有情义,不然也不会收留郑四,藏了那么些天。
沈惟敬便拱手拜别要去。
郑四也就随之离开,但在离开前,郑四从怀中取出一叠书简,啪仍在赵士祯的桌面。
郑四道“大人,这是你当年的志气,我为你求来了,从今往后,你我再无亏欠。如前所述,这里面有倭国鸟枪的打造草图,也有倭国隐流剑法图谱,你拿来垫脚也罢、糊墙也罢,都交予你了。就此别过。”说罢,郑四便昂首出了门。
沈惟敬好奇去翻了翻,果然书分两份,一份画满了枪械零件,看形制确实是倭国鸟枪草图,另一份画满了猿猴,猿猴手中持刀剑,还在彼此格斗,似乎真是某种武功图谱。沈惟敬看赵士祯眼皮都没抬,反而自手边拿起烟枪吸了起来,沈惟敬知此人不可救药,便也不顾而去。
自此,又一切如常了。郑四还在送水,赵士祯还在当那个冷板凳的主簿,但不太去阿香那边了,阿香则又多了几个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