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英租界建立之初,便只有水运没有陆运。如果把英租界比作人体,码头就是咽喉,谁控制住码头,谁就掌握了要害。英国
人不是不知道这等要紧的地方理应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是想得再通透也没用,管不住就是管不住。按照本地人的说法就是:“天
要下雨,寡妇要嫁人,这事老天爷都没辙,英国人多个六。”
英国人来天津时间太久,与本地人打交道也太多。天津的老少爷们早就摸清了英国人的虚实,便不再怕他们。知道怎么跟他们
谈条件,也知道怎么拿捏尺寸。英国人可以威胁南京的国民政府,却奈何不了天津卫的人精,最后只能服从现状,承认中国的
事情就是这么奇怪。
码头在英国人手里就是个废物,开不了工运不了货,还三天两头出乱子。只有在中国人手里,才能保证租界货运正常,这是英
国人早就承认的事实。
工部局的态度是只要码头不出乱子,货物运输吞吐照常,其他的便不必太在意。可是工部局几位董事,却各有各的心思,对于
码头问题不可能真的漠不关心。
上次宁立言承包码头之所以遇到那么大的阻力,就是因为他这个行为,打乱了几位董事的计划,这里面最主要的就是鲍里斯。
袁彰武刺死王大把,独占太古码头。是靠着手下的脚行,背后又有日本人撑腰,英租界也无可奈何。他逃走以后,鲍里斯联合
了几位董事,本来是想趁着码头群龙无首的当口,尝试用自己的势力接管。结果宁立言的出现,让他们的计划全盘落空,让鲍
里斯大为头疼。
他那些来自云南的烟土需要在码头下货,再运到租界里分销。整个交易过程都离不开脚行和本地帮会的控制,就算鲍里斯是英
国人,也一样得按规矩办事。
混混们只认钱不认人,英国人或是工部局董事身份没有多少用处。尤其是鸦片这种违禁品,大家心里更是雪亮,即便是英国人
走黑货也如同大姑娘偷汉子,不敢大肆声张,越发敢漫天要价。
在袁彰武管码头的时候,鲍里斯便没少被拿捏,损失了大笔钱财。本想借机会把码头拿回来,扶植一个听话的人上来,没想到
又被宁立言破坏了。
“这么说来,王德发确实是你找来的?”
“不能这么说,其实王德发从头到尾就不知道我的存在。他没有这个资格和一位体面的英国绅士交谈,是我的司机负责一切。”
鲍里斯倒是毫不掩饰,承认了之前码头冲突是自己在捣鬼。
“如果是王德发管码头,他绝对没有资格走进乡谊俱乐部,甚至没有资格跟我说话。你和他们不一样,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
个难缠的对手。乔律师那个如同圣徒般纯洁的家伙,都会为你工作,可见你的手段。还有,那张字条。那帮该死的幽灵,他们
不该涉足到这件事里,他们可以为了你破例,我就知道你不简单!”
宁立言沉默不语,这时候故作深沉的效果最好。别看鲍里斯口口声声说要合作,若是被他看不起,依旧是个“碎催”的命,得不
到对等的身份。
“你的胆子太大了,一个中国人居然敢对几位英国绅士进行敲诈,用他们一些微小的过失作为谈判条件,如果是在前清,你已经
被吊死了。就算现在,工部局里还有很多人对你心存不满,认为你是个卑鄙小人。”
鲍里斯语气很认真,宁立言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也相信最想吊死自己的人,多半就是眼前这位绅士。
“不过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一向主张化敌为友,越是狡猾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