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茫茫黄入天。

    卫珩的大军被困在大漠中已经将近一个月了。之前，与大月氏逐鹿中原，他一路高歌猛进。大月氏的部队节节败退，卫珩的人马自然军心振奋。只有卫珩的副将栾安曾悄悄地来提醒他。

    “卫元帅，大月氏人虽不及我朝中军，但也不至于节节败退，丢了好几个城池。而且末将与之多年作战，以此看来，大月氏此番有诈。”

    “战场上都是真刀真枪的功夫，哪有人会诈败？他这么做目的何在？”

    当时的卫珩不以为意，到今日回想起来，方相信栾安所言并非空口无凭。他一直乘胜追击，到了大漠，发现远离故国，士兵们水土不服者有之，思念家乡者有之，抱怨之声不觉。大漠上，四下里只是一片旷野，可那大月氏人好像有鬼神相助一般，时不时从沙堆中就能钻出来。行军在大漠里这么多天，大月氏人从来没跟他正面交锋过，却始终胜负难分战局早已成了僵局。

    夜里，卫珩走出帐外。月光如水，照在起伏绵延的沙海上，白茫茫一片，好似一片白雪。夜空中时不时传来大雁的唳鸣，卫珩的心也随之起起伏伏，难以平静。

    “元帅，再这样下去，我们不是战败，而是被大月氏人拖死了。”栾安不知什么时候出了营帐，站在卫珩身边。

    “栾安，这么晚了，怎么不去休息？”

    “末将睡不着。”栾安道。

    “我也是啊。”卫珩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叹气道。

    “要是岳将军还在就好了。”栾安突然换上了讽刺的口吻说，“谁能想到岳将军竟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

    “栾安，你相信，岳将军是为了长公主，抛下了家国之事吗？”

    “元帅的意思是，他不是为了长公主？”栾安试探地问道，“莫不是为了岳贵妃娘娘？”

    “胡说。”卫珩转身对着栾安道，“栾安，这天下人都认为岳将军不爱江山爱美人。可只有两个人不认为。”

    “哪两个人？”栾安疑惑地问道。

    “一个是陛下，一个是岳将军自己。”

    “那他们怎么认为？”栾安问。

    “岳将军认为他只是回去安顿一下，不过两三日，就可以悄悄往返。陛下认为，”卫珩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一下，脸上却露出担忧的神色，“岳大将军，无召返京，不遵王命，罪同，谋逆。”

    “不会的，岳将军怎么可能？别说岳家这样的荣华，岳将军是三品大将军，又是长公主驸马，岳贵妃娘娘又是他的师妹。谋逆？他有什么必要谋逆？”栾安急得直跳脚。

    “你我当然知道他不会。”卫珩摆手阻止道，“可我们相信有什么用处？陛下信了，这就是板上钉钉的铁证。”

    “就不能保他么？”

    “岳将军是天生的将才，又与我交情匪浅，我拿他当兄弟看待，何尝不想保他？只是目下我们自身难保啊。”

    “卫将军，我们撤军吧。”栾安突然很坚定地道，他用一种期盼的目光看着卫珩，“目下我们已然离京千里，别的不说，粮草能不能支持到撤军就很难说。再留在这，如果再和他们来几次不大不小的交锋，我们能不能活着回去，都不知道。”

    卫珩站在那，似乎没听见栾安的话，但其实他的头脑里好像有一个天平，把栾安的话一遍遍地权衡、掂量。过了半晌，他吩咐道：“召集众将，帐内议事。”

    众将按照次序一溜排站下，都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卫珩。卫珩环视四周，只见众人甲胄齐整，虽是在午夜，也是精神振奋、容光焕发，既欣慰麾下将士竟能如此枕戈待旦，毫不为这大漠险恶所动，又想到大军或许不日就要回京，英雄终究无用武之地，心里一阵酸楚，却也不敢露出来，只是拼命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