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芷卿从里间出来时,天都有些发白了。屋内的自鸣钟微弱地唱了几声,岳芷卿才知道时辰不早了。起初站了满屋的小厮丫头、医童医女都渐渐散去,外堂里,却见岳鸣其和卫珩相谈甚欢。二人见她进来,都用一种急切的目光看着她。岳芷卿有点发窘,想来一个与自己非亲非故的人竟也引得他们毫发关情,这二人的实心着实可见一斑。可转念一想到那人的病情,岳芷卿的心又骤然一紧。
“据我看来,情况不妙。这病来得奇异,乍看是风寒,又像是伤口感染所致,然均合不上,想来是一种怪病。我不知道它是否会传染,所以让众人都退去了。”岳芷卿解释道。
“既然凶险难测,不妨在寒舍将养观察,也算全了家母济世任性,积攒些福分。”卫珩道。
岳芷卿道:“将军有爱人之心,必得好报。”
二人正说话间,岳鸣其却突然轻扯岳芷卿的衣袂,岳芷卿会意,道了声失陪,和岳鸣其走了出来。
“说实话,这病是怎么回事。你的医术,怎么可能连病因都看不出。”
岳芷卿点了点头:“对,这是瘟疫,可以传染,如果现在就控制结果不会太坏,但如果控制不住,那……”
“那什么?”
“那足以毁了整个江陵府。”
二人都不说话了,岳芷卿自己都被这个可能惊呆了。她明白这场天灾的严重性,昔年师父就是因为故国都城的瘟疫家破人亡,上了庐山后立志研习医道的。虽说事情过去了二十多年,但每每说起,师父总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想来是心里的隐痛难以消散吧。
“现在怎么办?”
“你走,我留。”
“不行!”岳鸣其不能自已,态度强硬。
“为什么不行?”
“你说了,这里的凶险,我不放心。”
“那怎么办?总不能留师姐一个,她应付不来的。”
“可爹这次大病,就想见见我们俩,更想在他病好之后看到我们……”
岳芷卿明白师兄要说什么,她也很憧憬这场婚礼。半年前,她就开始绣衣裳,张罗新居,而今好事将近,她自然想回庐山和自己爱的人相守到老,可医家的那一点责任感不争气地牵绊住她。她明白,作为医者,发现这样的瘟疫苗头,留下来控制疫情责无旁贷。
“你回去跟师父说实话,他会理解的。”岳芷卿丢下一句话转身进了里屋,她极力地挤出冰冷的语调,然而眼里的泪水早已掩藏不住。
“丹仪,你回蒲溆阁给师姐报信,请她亲自来。阿彦,你出去收拾行装,挑出一半人跟师兄上庐山。”岳鸣其呆呆地立在窗外,岳芷卿的声音冷静得让他脊骨战栗。刚刚要长相厮守,却要在此分别,不知是小别离,还是永远的别过?岳鸣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凝固,想到岳芷卿的医术,又些微安下了心。她断不至于搭进自己的性命吧。他懂得尊重她的选择,也知道自己只能尊重她。
劳劳骊歌唱,游子复将归。
归来佩兰蕙,伊人却采薇。
谁堪连天碧,来送幽人回。
且待长相守,莫恋他乡梅。
岳鸣其的歌声悠悠地飘进岳芷卿心底,她的手不由地颤动,她忍住不去看窗外的师兄,自己仍围在床前打理着,其实她已经不太明白自己开了什么方子、搭了什么脉象,只是木然地立着。
“小卿,怎么了。”岳芷卿这才回过神,是师姐的面庞。她匆匆施了个礼,就引着师姐来到床前。易遥搭了搭手,表情微微抽搐了一下。“你觉得是?”
“嗯。但应该传得不广,带回去救治、隔离不会有大碍。”
易遥点点头,出了里屋对着卫珩微微屈膝:“见过卫将军。”卫珩这才看清易遥的脸,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