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胖会来的,只是不知道何时来。
“你来啦,身体完全好了吗?正在说找时间过去看你,你却来了。坐,先喝茶。”
二胖把肉肉的屁股,嘭地一声,放到一张陈旧的竹椅子上。竹椅“嘎”地一声,发出呻吟。二胖抓起桌上的茶盅,欲喝,却无意喝,张嘴要问,被张志强示意止住。
“来,里屋说话。”
二胖就跟着进到里屋。漆黑的视线,仅一匹亮瓦,一柱光,斜射在堆满草药的台桌上。二胖闭一下眼,睁开,屋里的陈设才清晰,就迈腿进了几步。张志强从台桌下拖出一个背篼,掀开一层薄布,抱起一个长方体的包来。
二胖不懂,这个胖乎乎的东西,是啥物件。
说石头,明显很轻;说木块,颜色像,但边角吊一长长的尾巴,绵软松柔。如果非要说像个啥,像枕头最贴切。但那根尾巴
“你知道这是啥?”
“啥?”
“便携式氧气袋。”
“氧气袋?”
“我就是戴着这个,取到水晶的。你道为啥你会在洞里昏死吗?没氧气咧。”
二胖伸手摸摸,张志强就塞到他手里。说:“叔有愧,对不住你,这个送你。一袋大概能用三至五小时。”
二胖像抱个婴儿,横竖不是,那根尾巴不知向上或朝下。张志强就给讲原理,讲操作,又亲自将送气嘴(尾巴)塞到二胖嘴里,拧开阀门,让他体验。二胖一吸,心肺畅爽,明白了,有了这个,晕山不怕了,瘴气也不怕了。
“送你的。算是对你的补偿。但你记住,只能用三到五小时,所有的工作都必须在这个时间内完成。”
二胖没了语言,竟有些语塞。他本不善言词,更不知道如何是好,连“谢谢”都哽在喉咙,弹不出来。
张志强就推二胖出门,拿了个装化肥的编织带,将氧气袋塞进去。“拿好,嘴巴严实点。以后做什么事,多长个心眼。叔没害你,叔会帮你。”
“那个对象的事叔”
张志强早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二胖出门一提,才觉得真该尽这个长辈的义务,连连应下:“叔给你找,保证给你介绍。”
二胖抱着氧气袋回家,放三楼藏好。就想,给不给李闯叔讲呢?讲了,嘴巴不严实;不讲,李闯叔对我恩重如山。犹豫不决,走到窗前。远山近树,开始被黑罩着,渐渐失了轮廓,各家各户便拉亮了电灯。电是乡上小水电的电。夏天,水涌电足,灯光就煞亮;冬天,水枯电少,灯就像六十老人打瞌睡,忽闪忽闪,一明一灭,昏昏暗暗,闹得眼睛生痛。
唐二嫂家的灯亮了。这是七月天,夏天的电,整个堂屋雪亮。从窗口望进去,李闯叔还坐在八仙桌边,手指沾水,在桌上写着啥。唐二嫂坐对边,捧一本大书在看。这场景,惹二胖眼睛不适,浑身倒不自在起来,心里便冒出股酸楚楚的醋味,就决定不把氧气袋的事说给李闯叔了。
这边,唐二嫂和李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小女子搂着布娃娃,哄哄睡觉,嘴里呜呜呜发出可爱的声响。
“下午你俩河边说啥来?”
“还不是鼓风机的事,都不信任我,没人出钱。”
“开始不是出了吗?”
“开始是去绵阳找人咨询,没有什么结果,那些人就寒心了。”
“你真想干啊?”
“要不干啥呢?山沟里穷,哪年才是个头?”
“那水晶,真能卖钱?”
“好卖,东西越好,价格越高。”
“还差好多钱?”
“还差一半,”
“一半是多少?”
“把我手里的水晶卖了,凑上余下的,留几个吃饭,就差一百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