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宝顶,总之,横竖都是个死。跟这些没皮沒脸,没羞沒臊的人打堆,倒不如死了。
走进大山,踏入深林,淌几条小河。渐渐,二胖被冷风吹醒,被雨水淋醒,被泥泞的山路摔醒。想,真犯不着招惹这种人。只是,生活中,你不惹他,他却变着法子惹你。让你打,够不着;让你骂,犯不着;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没半点找他论理的由头,这便是聪明人哩,任你肝火冲顶,却拿他没半点办法。
来到采药人的窝棚。二胖的气已消了大半。看带的干粮不多,二胖就收拾柴火,煮采药人放在岩洞的“洋芋”。还没熟透,山下就上来六七个威武男子。钻进棚来,竟有几分面热。互道姓名,却原来是三队的社员,上雪宝顶挖水晶。二胖谎称采药,也想上雪宝顶采虫草。有一大高个就问起雪宝顶的情况。
“你是采药人,你比我们熟,讲讲,不亏你。这些‘洋芋’,给你买了。十元钱。”
二胖懵懵懂懂,接了钱,硬了头皮当专家,说:“雪宝顶,光秃秃的,草不生,树不长。往上走,冰雪年年不化,冷死人。紫柏杉一带,有小树小草,树不过一人,草不过脚背,水是有的,哗哗的,多条小溪,还有一个悬崖,崖头长长地挂着水,终年不干。山上啥不怕,就怕晕山。头重脚轻,气短胸闷,一头倒下,头上起个大包”
“有狼不?”
“狼?听说有,但我沒见,从没见。野猪,黑熊,蛇,常有,獐子,岩羊,还有总之,不少。”二胖瞎编着。
几个人就不客气地剥土豆,吃,拿出干粮,一并合桌,义气潇洒,真有当年土族猎人风彩。吃完继续赶夜路,不想歇息。
二胖对这帮人的牛劲佩服。但他也不想跟随,他明白,这事,急不得。疾风火燎,早晚是个“败”。
睡到半夜,那帮人摸黑回来了。个个脸色恐怖而紧张。内中一个,嗓门特大:“妈那个这哪有路啊,贴着悬崖走,冷汗一大把,膝盖打闪闪。这人落下去,咋整?”
二胖拿眼一数,果然他们中少了个人。心中就明白了,闭嘴不言,唯恐遭罪。大个子便发话了:“小兄弟,你怎么刚才不告诉我们呢?”
“什么?”
“那路”
“我以为你们知道哩。敢晚黑爬山涉水赶夜路,那是生了铁胆才敢干的。”
“现在咱们连老鼠胆都没有了。一个人落下去了。听不到声音,我们喊了很久,没回音。”
“这么深,落下去”二胖摇一摇头。
窝棚里,只有粗粗的喘息声。有人掏了烟,衔嘴里,没点火。坐着的,没动;站着的,没动;蹲着的,也雕塑了,不动。
有股冷冷的煞气
一夜无话。只有林中的山雀,不谙世事,仍欢快地啁啾。棚里的人,抗不住的,躺床上睡了,醒来无声;抗得住的,圆睁了眼,鼓了一夜,不曾和上。
东方发白,大汉们开始商议。
“上雪宝顶挖水晶显然得放下。掉山涧下的那人,刚借钱讨了一个媳妇。原指望上山挖到水晶好还帐。父母也望子发财,现如今”
大个说:“我们得去找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人家一个明白。不然,我几个算啥男人?光顾挣钱不好,良心还是要的。”
众人没意见,继续向二胖询路。
“只有绕山下去,虽说尽是下坡,但坡路太远,总得绕上一天多的。”
大个子沒再说话,提了行李便走,后面,几个汉子也紧随而去。
二胖目送远去的背影。像梦一样,还不曾清醒,当摸到兜里实实在在的十元钱时,才确信,昨晚真出事了。
但愿他们尽快找到他;但愿他还活着,哪怕断手断脚,总还有条命吧?二胖在心中祈祷,或许遇到蹬山的采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