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珍娘张开口, 急促地喘息着,像一条缺水搁浅, 被扔到阳光下暴晒的鲇鱼, 每一分每一秒都忍受着阳光的炙烤。
方朝清安静地看着她,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出言安慰。
半晌, 崔珍娘才渐渐平静下来,她低着头一动不动, 无声无息,宛如泥雕木塑,方朝清也不说话,室内一时静到了极点,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空气中才又有了声音。
嘶哑,沉闷,仿佛从深深的地底透出,无一字不带着压抑和克制:“清郎,你不是不要我了对么?“
她抬起头, 泪痕交错尚未完全干涸的脸庞仿佛一个滑稽的小丑, 卑微而又祈求地望着眼前的人, 仿佛他的一句话便能断定她的生死。
方朝清轻轻摇头:“那不重要,珍娘。”
崔珍娘飞快摇头:“不, 那很重要!”
她努力睁大了眼, 忍住汹涌的泪水, 代之以微笑:“清郎, 我明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相信我,我可以改,我会改,我会变回从前那样,会让自己过得快乐我会竭尽所能,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因为我无法失去你啊,清郎。”
她强忍的泪水终于还是掉落下来,然而脸上却仍旧带着甘之如饴的笑容。
“清郎,你说我嫁给你后过得不快乐,可是若是离了你,我更不会快乐。所以清郎,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她仰着头看着他,满心满眼的祈求。
方朝清长舒一口气,眼睑微微阖上,温润的声音宛如叹息。
“如果那是你真正所期望的。”
“那么,如你所愿。”
“老爷,小姐和姑爷和好了。”崔妈妈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朝正伏案批阅的崔相禀报道。
崔相停了笔,抬头,眉头微微一皱:“哦?“
崔妈妈点头:“老奴刚刚陪小姐从方家回来,小姐看上去心情不错。老奴问她,小姐说前几日只是跟姑爷闹了些别扭,如今已经说开了,还说“
她顿了一下,不由撇了撇嘴,显然对崔珍娘的话很不赞同,”还说,让您不要再为难姑爷了。可老奴觉着,小姐到底还是太心软,又被姑爷哄骗了,毕竟姑爷可是让小姐一个人回来的,他自个儿还待在方家呢!”
崔妈妈说着,嘴不仅撇地更厉害了。
自来到这武昌城,崔相成了讨逆军之首,崔妈妈便觉得自个儿的腰杆硬了起来。
原本方朝清以及方家那一大家子是随着崔珍娘,与崔相一起住在官衙后院的,崔妈妈背靠官衙和崔相,自觉说话都掷地有声了起来。
后来稳定了些,方朝清便在附近买了个小宅子安顿方家人,没几天自己也要搬过去,崔珍娘自然是夫唱妇随,于是崔妈妈只得也跟了过去。
然而没过多久,崔妈妈便觉得方朝清变了。
忽然对小姐十分冷淡,两夫妻间气氛变得奇奇怪怪地不说,对她这种有脸面的老仆,方朝清也再不像以前那样客客气气,这可把崔妈妈给气坏了。
心想从洛城到京城再到这儿,这才多久啊,不过是最近帮着她家老爷办了几件事儿,居然就抖索起来了,这分明是男人有钱有势就变坏的前兆!
崔妈妈这样想着,就暗暗朝崔相打了小报告,说姑爷对小姐冷淡,害得小姐日夜伤心不眠。
原本崔妈妈还没报什么希望,毕竟两口子说实话也没吵也没闹,不过是做丈夫的冷淡了些,一般老丈人遇到这种事儿顶多劝说女婿几句,为此训诫女婿的却很少见。
可结果却有些出乎崔妈妈的预料。
打了小报告的第二天,方朝清就被排挤出“朝堂”了,往常崔相与诸位大人议事都带着方朝清,可自那之后,许多人都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