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甄珠早早便起了床,梳洗罢架了梯子爬到屋顶,屋顶倾斜,三脚架架不住,她就手拿腿夹地固定住画板,优哉游哉地画着朝霞下炊烟里的铜驼坊。
阿朗在下面担心地看着,生怕她掉下来,又想起她昨天说了几次的事,便提醒她:“姐姐,不是说今天要去铁匠铺取东西?”
甄珠嘴里叼着笔,腿还一翘一翘地,听到他问,笑眯眯吐出笔:“不急不急。”
反正今天一天都是第五天嘛。
有些男人啊,越上赶着的他越不屑,越不屑他的他越上心,简而言之一个字:贱。所以,对付这种男人,心机虽可耻但有用。
她就是这么心机又做作的女人。
一直画到朝霞散尽,日光大亮变得炽热,甄珠爬下屋顶,喝着阿朗熬的绿豆汤,又在树荫下铺了席子,做瑜伽,看阿朗练功,时不时跟阿朗学上一两招,困倦了就回房睡觉,再醒来,便是日暮时分。
饱饱睡了一觉,她精神满满,脸颊也饱满水润,红扑扑地仿佛能掐出水。
她往常并不怎么用古代的化妆品,倒不是不爱美,只是一来打扮地太显眼了招登徒子,二来也是对古代化妆品的成分不太放心,因此平常只是用黄瓜片丝瓜水什么的保保湿护护肤,对那些矿物质粉类敬而远之。
然而今日,她却用黛粉细细描了眉,眼线也用黛笔轻轻勾勒,唇上擦了殷红的口脂,因皮肤够白够细嫩,便没有擦粉,只两颊用胭脂抹开淡淡的红晕,映着殷红的唇,原本精致却还有些清纯的五官立时变得明艳立体起来。
待她描画好,在不甚清晰的铜镜里照了照,又转头问阿朗:“好看么?”
阿朗呆呆地,半晌才回:“好看。”
的确好看,他从未见过的好看。
得到肯定的答复,甄珠便笑眯了眼,又挑了件层层叠叠的薄纱衣穿上,拿了钱,吩咐阿朗在家乖乖等着,不用寻她,便出了院门。
阿朗望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她今日有些奇怪。
何山坐在铺子里,虽然没在火炉旁,汗却依旧一颗颗地往下流,他黝黑的眼不时盯着门口,却一次又一次地失望。眼看日头都快要落下去,他狠狠啐了口唾沫,扭头去了铺子后面的院子,拉风烧火,将上午锻了一半的生铁块又放到火里煅烧,待那铁块变得通红,他抡着沉重的锤头,一锤头砸下去,伴着撞击的脆响,火花四溅。
单调重复的打铁声中,忽然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铁匠在么?”
何山起初没听到,那声音便又叫了一次,何山这次听到了,手里的锤头一下失了准头,将那渐成雏形的锄头砸歪了一角。他却顾不上管劳什子锄头了,扔下锤头,大步流星地走到前面的铺子里。
掀开帘子,便看到规规矩矩,大家闺秀一般坐在铺子里的女人。
她穿着件水绿间浅蓝的薄纱衣,层层叠叠水波一般堆叠着,包裹住那玲珑的身子,听见动静,她目光望过来,那眼神也如水一般,荡漾着飘到他身上。
她动作规矩无比,双手交叉叠放在膝盖上,双腿也规规矩矩地合拢,如同最娴雅的大家闺秀,然一见她那脸,她那姿态,何山便觉得方才打铁时火炉里的火全都涌到他身上,让他呼吸急促,气血翻涌。
唇红似火,面如绯樱,精心勾勒的眉眼是峰聚波横,偏那双眼盈盈地望着你,只一眼,便教人恨不得为她生为她死。
妖精!
他恨恨地咒了一句,几乎忍不住心里的火,走上前,沉声问:“怎么这会儿才来?”
便见她眨眨眼,无辜极了:“怎么,这会儿晚了呀?你要关门了么?”
何山挑眉:“是要关门了,不过你既来了,就再做你这最后一桩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