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儿便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按着规矩,不论皇家还是百姓,均要祭祀龙王,已祈求“大仓满,小仓流”,小儿也要在这一天剪下一缕头发,算是给阎王交了差,就不惦记了性命去了。
杜家三郎杜羡武过了中元便一直在忙着盘店铺的事儿,地段儿差些的不要,门脸儿太小的不要,跑了小半个月,也不过收了两家,交割了文书,遣散了先头的伙计,杜三郎便一边儿重新装点店面,一边儿还四处打听着。
正这边忙活着,不想前头那家店的隔壁间便出了事体,一场大火将那家原本是笔墨店的烧了个干净,连带的也将杜三郎还在装点的店面也烧了个七七八八,算是遭了池鱼之殃。
这笔墨店却是那骠骑大将军府的产业,后来有京兆府衙的来看了,却是不光烧毁了全部珍贵的砚台画藏,里头还烧死了个人,只是烧得脱了人形,不晓得身份。
这下事体便闹大了,京兆府尹郑大人亲自带了仵作衙役来勘验,只见这店铺本是宽敞,前头摞书画的架子有好几排,皆烧得只剩下个一碰就碎的碳渣子,后头还有供伙计休憩的堂屋,那人便是死在这堂屋里,可这家掌柜的却说,这人并不是那店里伙计,因着家里老娘身上有恙,这些日子便回去了,后来经人一查,果然如此,那这人身份就成迷了。
郑大人着衙役与仵作将这人带了回去再细细验了,这仵作是个二十多年的老手,只稍稍一看,便说这人不是被烧死,却是被一刀捅了,后被扔在了这里的了。
因着出了人命案,虽一时还查不明此人身份,但终归是骠骑大将军府的产业,这里头的嫌疑倒是一时半会洗不清楚。
骠騎大将军章耒是个粗俗性子,见京兆府尹找上门来,说了事情因有,也不含糊,将府里一干人等,上至主子小姐,下至看门婆子,一一叫了在堂下院子里问话。众人听府里趟了人命官司,皆战战兢兢,恐一个不好,叫自家吃了冤枉官司。
郑大人一看府里头除了章耒一个男子,便还有个未断奶的娃儿,其余的一众女眷,便有些儿头疼,草草问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回到府衙,郑大人因着一无所获有些儿丧气,沈师爷见着便默默递上茶水,见自家大人一气儿饮了,缓缓说道:“大人可是为着笔墨画坊杀人焚尸一案而头痛?”
郑大人点点头,说道:“本官今日去了骠騎大将军府,看着恐此案真与将军府无关。”
沈师爷说道:“只要不是个傻的,哪个会在自家的铺子里杀人焚尸,岂不是昭告天下自家便是凶手?”
郑大人说道:“师爷也以为是有人栽赃嫁祸?”
沈师爷说道:“是否栽赃嫁祸不敢说,说不得便是那贼人慌不择路,随意将人丢弃那里,后一烧了之。”
郑大人点头,说道:“师爷说的是,可眼下查不了此人身份,却是一些儿头绪也无。”
沈师爷说道:“大人莫急,只要此人有名有姓,必会有亲眷友人出头,届时认了尸,下头的事儿就好办了。”
郑大人深以为然,骠騎大将军府那头断了线索,眼下也便只有等了。
又过了三日,果真有人来报,盐铁司部司唐文治五日之前失踪,遍寻不着,恐遭不测,其子唐敏恩来衙门报案来了。
郑大人便亲自领了唐家公子去敛尸房认尸,这尸身烧得几乎已成碳化,早已面目不辨,哪里还认得清楚。
这唐敏恩见了这般可怕场景,早吓得两股战战,抖如筛糠,像一滩烂泥一般瘫软在地,还好有衙役搀扶,不然便是站立都站立不住了。
郑大人见这小公子只顾着害怕,话儿都说不清楚,便叫人扶着往隔间走去,给端了一杯茶水喝了,将将缓过神来。
郑大人说道:“小公子可看清了,可是令尊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