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怒气冲天,快步走出内室,此时外头已没了人,偌大的宫殿显得空空荡荡的,连原本前来探望的太后也走了个干净。
皇帝心头更觉悲哀,宸妃失的是他的皇儿,也是太后的孙子,可这太后却如此凉薄,未曾与宸妃安慰一声便走了,这心怎生偏得如此这般?
赵祯心头难抑怒火,好一个淑妃,好一个太后,说不得这宸妃落胎,其中也有太后手笔,要不怎生这般巧合,没有太后的耳目通风报信,凭着一个淑妃怎会有如此手段?
匆匆走出殿门,外头还是初春天气,风里夹了丝丝寒意,被冷风一激,皇帝镇静了下来,如此番前去找淑妃对质,少不得被太后四两拨千斤的糊弄过去,最多也就罚个淑妃禁足,伤不了她一丝皮毛,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皇帝转了身,朝乾清宫而去,又与东福吩咐了请宰相吕大人前来。东福匆忙去了,不过半个时辰,吕蒙亨便进了乾清宫。
屏退了太监宫女,还未等皇帝出声,吕蒙亨便双膝跪地,朝皇帝深深磕了个头,说道:“臣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赵祯奇怪,吕宰相是先帝留给自己的第一重臣,这些年他也是颇依赖于他,吕相为人审慎忠厚,从不曾行差踏错,今日怎的如此大礼?
皇帝问道:“吕大人此是何意?”
吕蒙亨跪拜不起,说道:“臣明知皇嗣有危而知情不报,臣罪该万死。”
皇帝闻言大惊,“嚯”地一下站起身来,说道:“宰相意思是早前便知宸妃要落胎?”
吕蒙亨头磕在地上不动,回了一句:“是。”
皇帝脸色瞬间白了,颓然坐下,说道:“为何?这是为何?”宸妃落胎之事不过两个时辰,宰相这边已经知晓,若不是这后宫有宰相眼线,那便真的如宰相所言,他事先已预知了今日祸事。
吕蒙亨沉声说道:“微臣事先也多有为难,事关皇嗣,怎能有丝毫闪失?可思来想去,若要扳倒太后,恐怕真的只能牺牲了这无辜婴孩,臣万死,请皇上降罪。”
皇帝缓了缓,吕蒙亨的话让他思虑万千,一时之间,殿里头完全安静下来,半晌,赵祯的声音沉静如水,说道:“宰相意思是要借恒王的势?”
吕蒙亨说道:“皇上英明,那云山手握五万禁军,一直对陛下忠心耿耿,可云山妻室恒王一脉却隐隐与太后有所勾连,宸妃是云山独女,深受其外祖恒王喜爱,今日之祸虽不定能使得恒王与太后彻底反目,至少可使得两家心生嫌隙,且如此一来,也绝了太后拉拢云山之心,便宜皇上日后行事。”
赵祯不语,恒王林师邈父林志良为太祖副将,后太祖陈桥蟒袍加身,身边也一直有林志良辅佐,后开朝明宗,杯酒释兵权,林志良封了恒王,并封邑了北川太行山为其封地,食俸禄两万石。这林师邈继承爵位后,心思也是活络,家里儿郎皆不甚出息,却有女儿与各家豪门勋贵联姻,后自家幼年登基,太后垂帘听政,受太后拉拢,林师邈不仅受了封邑,更掌了北川事权,隐隐已是一方诸侯了。
皇帝说道:“宰相如何得知今日宸妃有事?”
吕蒙亨微微一顿,说道:“臣也是得了别家口信,只是也是受此人所托,不敢道此人名讳。”
皇帝大是惊奇,问道:“此人莫非是有孔明之神,能占卜不成?”
吕蒙亨说道:“老夫也惊异此人能耐,不瞒皇上,上回纳妃一事,也是此人促成。”
皇帝心头恍若拍过惊涛骇浪,说道:“宰相何不荐了此人入朝,如此人才当真可惜了。”
吕蒙亨摇头,说道:“此事是万万不成的,不过此人一心为着皇上,一心为了江山社稷,这是不错的。”
皇帝不再说话,半晌后,说道:“也罢。可如今这般,宰相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