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走不进的山林,无人迹,无鸟兽虫蝇,无声无息。通体惨白的阴差面无表情地提着油皮灯笼,绿光莹莹,一手牵着条黑绳,绳后系着一群鬼魂,个个嘴上封着黄符,都被禁了声。
两旁树木丛生,枝叶凋零,于漆黑之间仿佛张狂鬼手,尖利扭曲。
都是些新鬼,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畏畏缩缩,口不能言,只发出一阵阵呜咽。前头的阴差突然停了,转过头来,苍白的脸映着绿光,两颗黑豆似的眼直愣愣地瞧了一会儿,嘿嘿一笑,“可笑可笑,鬼倒怕鬼。”
阴差带着他们飘过阡陌的黄泉路,飘进不周山的裂缝,飘过高耸阴森的鬼门关,一阵黑暗之后,豁然开朗,青石巷,雕花楼,高低檐角,挂铜铃,点灯笼,竟与人间无异。
走过长街,入目是淹没彼岸花中央的小拱桥,桥头有间简陋的粥铺,慈眉善目的老头掌着汤勺。
判官拿着朱砂笔,点着那些阴魂,“十五个,带去阎罗殿吧。”
阴差抬起脸,豆眼僵硬地盯着判官,它说,“是十八个。”
“嗯?”
桥那头忽然窜出两个影子,一前一后踢着飞花掠过,踩碎几片屋檐,后方的影子奋力向上扑去,就在二者交缠,一团黑雾突然在那周围暴涨开来,隐约有枝蔓触手一类的缠住其中一个影子,将它坠到地里。
瓦裂墙塌,顿时,众鬼哭号着四处逃窜。
暗处的巷角走出一个人来,乍一眼臃肿矮小,黑黑红红挤作一团,那人走了两步踉跄着停下,用力拢起衣摆,晃晃悠悠走来。
却是个女孩子,头发拖到了地,盖住了大半张脸,从上往下只能看到一个鼻尖,穿着宽大的衣衫,两片衣袖掀到了肩上,层层叠叠地堆垒成一大团,两手抱着身前的裙摆,光脚吃力地走着,身后拖着一大片衣服。
她也不看旁人,兀自过了奈何桥。
阎君点完殿里最后一根蜡烛,心情舒爽地捏了捏腰,正回头迎上一方黑物袭来,又快又狠。他捂着酸痛的鼻梁,正要发火,转眼瞥见方才砸到自己的东西落在脚边,一方漆黑的卷轴,有半开半合的莲花图文,还封着一片黄符。
只是卷轴顶上,破了指甲大的一个缺。
顿时头皮一麻,噗通就坐倒在地。
不远处的女孩抬着手指朝他点了几点,肩上的袖子塌下来盖住她的手。
她最终没有说出什么,面无表情地把长发抚到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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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莹的身子愈发地差了,小产几乎将她的身体掏空了,加之心情抑郁,一病,就是三年。
药石无用,大家便寄托于神佛,于是每逢初一十五,她就去佛寺参拜祈福,寒暑不断。
这日,她从佛寺回程,路上,捡到了一个女子。
其实,也不算她捡到的,机缘巧合而已,她这么想。香烟熏陶久了,于身体没有什么益处,倒是心境思想,通透随性了许多。
马车行至城外野地,拉车的马突然不肯向前了。
车夫骂了几句,呼哨打了,无用。
“小畜生!皮实了!”他把皮鞭一甩,啪的抽在马蹄旁,黑马纹丝未动,只是不断喷着鼻息,显得很烦躁。
马车里有个女子发问,口气甚是高傲,“怎么了?”
“没事没事”他嘿嘿笑了两声,心里有些尴尬,看着马也很不顺眼,一记鞭子抽到马背上,“快走!”
黑马嘶鸣一声,四蹄烦躁地原地踩踏着,车轮轧到一块凸起的石头,车厢顿时晃了一晃。
马车里传来两声惊呼,里面有人骂了一声,车帘一扫,从里钻处一个绿衫姑娘,梳着丫髻,肤色尤其雪白,眉眼虽不惊艳,却也精致秀丽。此时那清秀的眉眼却冷硬地挑着,她往车辕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