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何寻欢作为一个杀手道中的前辈,深深懂得徐少恭此刻的心情,道:“至于你所说的那位姑娘,我虽从未见过,但你看中的人,想来一定错不了。少恭,一旦你放下屠刀,就要学会珍惜感情。记住六哥的话,好好待她。”
徐少恭心中颇受感动,望着何寻欢投来理解的目光,道:“六哥,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
何寻欢紧紧握了握徐少恭的胳膊,长叹一声,道:“少恭,人各有志,我不强求你。今后的路,你好自珍重,告辞了。”说完,他松开手,大步向屋外走去。
望着何寻欢的背影,徐少恭低声唤道:“六哥,你……保重。”
何寻欢没有回头,径直走出屋外。
屋里,只剩徐少恭一人,他从窗台向外望去。
星月黯淡。
大地,沉寂得好似被装进了棺材里。
洛阳城中,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客栈,何寻欢背负双手,凭窗而立。
望着浓墨色的夜空,他眉峰紧锁,心事沉重,使一张本已布满沧桑的脸,仿佛又老了十年。
伫立良久。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走回屋中,点亮了桌上的蜡烛。
烛光下,是一柄三尺长剑,插在绿鲨鱼皮剑鞘中。
何寻欢握住剑柄,向外轻轻一拉,将剑刃从鞘中拉出一尺多长,霎时,一股逼人的寒气扑面而来。
好一柄利刃!
此剑的血槽中,有一道暗红的血线,可知此剑必定饮过无数人的鲜血,以至于剑锋尚未出鞘,一股戾气,已透鞘而出,将桌上的烛焰,压得摇曳不定。
何寻欢望着这柄剑,眼中炯炯发亮,唇边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一扫刚才那副颓唐的模样。
他从怀中取出七枚青铜制钱,一枚一枚地排在桌子上。
然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一掌拍在桌面上,掌心的内力震得桌面一颤,七枚铜钱瞬间被弹起,向天花板飞去。
与此同时,他左掌按剑柄、压崩簧、拔剑出鞘,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快若闪电。
七个铜钱,刚刚从房顶落下,剑光疾追,便在半空中将铜钱截下。
剑光如匹练,劲风溢满剑锋,其势凌厉,铜钱与之一触,即成碎屑。
眨眼之间,剑光一闪而逝,何寻欢高举长剑,剑锋依然锐利,但他的眼神却又变得空洞,神色郁郁地坐回椅上。
只听“当啷”、“当啷”、“当啷”、“当啷”四声脆响,四枚完整如初的铜钱落在地上。
何寻欢的脸色,一片惨淡,他低头看了看握剑的左手,又看了看伤残的右手,苦涩一笑,喃喃道:“这就是当年‘一剑落七星’的我么?长剑徒有利锋,运剑的手,终非昨日,罢了,我再也练不出了!”
他将长剑平放在桌面上,取出一瓶酒,仰头猛灌了几大口,道:“剑啊,当年你随我傲啸江湖,如今却沦落在蛛网尘灰之中。唉,是我这个废人糟蹋了你,我……我对不起你!”
说完,他把大半瓶酒浇在剑锋之上,然后将空瓶摔得粉碎,沉声道:“这种日子想必你也过得厌倦了,今夜,我敬你这瓶酒,明日咱们便去慕容府,倘若杀不死慕容三太爷,咱们就共赴阴曹,也好过在世间苟延残喘。”
长剑静静地躺着,浸过酒水的剑锋,变幻出奇异的光彩,映入何寻欢失神的眸中。
他却长叹一声。
叹息声中,包含了无数的寂寞与心酸,这是一个杀手弹剑无人说的悲哀。
(2)
窗外,夜风犹紧,一声高过一声,吹动窗纸,“呼呼”响声不绝。
蓦地。
何寻欢剑眉一挑,眼中暴射出两点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