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目光,皎洁如一泓清水,望着徐少恭,款款含情,对走进屋来的黑衣人看也不看。
黑衣人却见怪不怪,径自搬过一把椅子坐下,对徐少恭点了点头。
他目光始终平静,但这平静中却蕴含着一种沧桑之后的落寞,满室春色,竟无法为他眼中添入一丝暖意。
徐少恭转过身,他凌空睡在一条细索上,居然还能随便翻身,这份轻功实是不可思议。
他双手一拍,对房外叫了一声:“来啊,有贵客到访,还不快献茶点伺候。”
随着话音,从门外走进一个粉红缎装的小鬟,托着一只木盘。
盘中六色果子细点,一壶清茶,那小鬟款款地斟了茶,抿嘴一笑,转身出去。
黑衣人端着茶杯,却并不喝,淡淡地说:“少恭,李鳌的事,办得怎样了?”
徐少恭微微一笑,道:“黑白两道说我什么来着?‘勾魂铃响,闻者断魂’。“葬花公子”这四字难道是白叫的?”说到这里,他腰一挺,盘膝坐在细索上,道:“如果,现在有人赶到贪香院前,或许还能见到李鳌尸横于街。”
黑衣人放下茶杯,道:“很好。你要的东西我也带来了,请过目吧。”说着,他取出一个金丝锦囊,放在桌上打开,道:“这是从长安丰泰钱庄开出的银票,一共五万两整,在北五省的十七家票号皆可兑成现金。你清点一下,看数目有否差错?”
徐少恭笑道:“不必了,六哥你办事,我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黑衣人却正色道:“你还是数一数的好,咱们挣下的每一分银子都是拿性命换来的,你应该珍惜一点。”他话音一顿,又道:“何况这件事是我让你去做的,总要有个明白的交待。”
徐少恭摆了摆手,笑道:“凭你六哥这一番话,五万两银子就不会少我一分一毫。”
黑衣人又从锦囊中数出几张银票,道:“按道上的规矩,我值百抽十,这是五千两的银票,我先收下了。”
徐少恭一皱眉,顺手从桌上抄起锦囊,扔到黑衣人怀中,道:“什么破烂规矩?既是好朋友就别在钱上客气,这五万两银子是我的便是你的。”
黑衣人却将锦囊重新放回桌上,道:“我没出什么力气,有这五千两已是很感激了。你若执意将你这份给我,那不是帮我,而是看不起我。”说罢,他站起身,道:“虽然我已不是道中的人,却不能坏了道中的规矩。”
徐少恭素知对方的脾性,忙道:“好、好,六哥你且坐下,这些银票我收了便是。”他将锦囊放入自己怀中,摇了摇头,道:“你做事还是那么古板。”
黑衣人重新坐下,道:“多年的习惯,改不了了。”
(4)
徐少恭望着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关切的神色,道:“这两日阴雨连绵,你那一身旧伤又发作了么?”
黑衣人苦笑,缓缓伸出右手,只见他右掌上的四根手指俱断,仅剩一个拇指。
他望着这只残手,眼中充满自嘲和痛苦,道:“手废了,脚下便断了路走。如今的江湖,早已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徐少恭见他神情黯然,忙道:“何必气馁?如今道上的后辈们提起昔年‘剑魔’何寻欢,哪个不敬慕你神剑无敌的威风?六哥,虽说这些年你未曾出过手,但只要心未死,总还有大展雄风的日子。”
何寻欢却摇了摇头,叹道:“什么‘剑魔’?什么神剑无敌?唉,那不过是一场曾经辉煌过的大梦。如今梦已醒,我已经不再是昔年的何寻欢。干咱们这一行的,剑没了,一切便都结束了。”
徐少恭理解对方心中的痛苦,一个以剑为业的杀手,剑,就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尊严。一旦失去了武技,便等于失去了一切,那种心境实比坠入地狱还要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