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拖下去, 整个院子都安静了。
往日里清婉有多气派多体面, 下场就有多恫吓。公子处置起来,半分情面不留,丫头婆子们再不敢把眼睛往这儿瞄。生怕被惹来迁怒, 个个都紧着皮, 噤若寒蝉。
这就是高门大族, 甭管你资历多老, 爬到了几等,规矩就是规矩。
夜渐渐深了, 明日还有早朝。周博雅要早些歇息, 事情便全权交于管蓉嬷嬷去安排。方才准备的水已经凉了, 双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拎着婆子悄无声息地进去换了。管蓉嬷嬷指了两个壮实的婆子将瘫倒在地的清婉拉起来,转身便行了礼低声告退。
周博雅摆摆手,人已经进了珠帘, 几人便架着清婉告退了。
清欢跟着婆子走了一段路,心神俱创的清婉凋零得仿佛一息之间枯萎的栀子花。这时候回了神, 把一腔的愤恨全怪在了清欢的头上。
清婉只觉得自己被清欢给诓了!这种人最令人作呕了, 面上装得一幅情深义重,实则心思最歹毒的就是她!她清婉自幼在公子身边,公子对她的伺候从未有过不满。若非清欢故意挑破, 公子今日又怎会这般对她?瞧瞧, 脸丑成这样还能留下来, 果真是个心机深沉的贱人!
清婉心中恨得要命, 指着清欢,张口就是不绝于耳的谩骂。
“奉劝你歇口气,静室就在前头了。”清欢仿若无动于衷地说道,“若不凑巧叫管华姑姑听见了,你不脱层皮也不会好过。”
清婉顿时如被掐住脖子的鸡,脸涨得通红。
清欢冷冷觊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岔路处,那与管蓉嬷嬷几个人分了道儿,她转头慢慢往西厢那边走去。
夜色越发暗沉,月色如水洒落,地上好似铺了一层银白的霜。漫天的星河闪耀,映照得周家整个院落处处清晰可见。清欢边走边仰头看了遥远的星空,灵台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一片。
屋里又恢复安静,有小丫头低眉顺眼地小跑着进来收拾残局。
四下里静悄悄的,小丫鬟小心翼翼地将地毯迭起的褶皱抚平,再无声地退出去带上门。正屋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但西风园的人心里都明白了一件事,周家嫡长孙,从来不是个好性儿的人。
屏风后头有水声传来,嵩山瀑布水墨根本遮挡不住里面的活色生香。浴桶里坐着的那个人,肌理骨骼俨然漂亮到一个过分的地步。
郭满挠了挠额头,不知要怎么形容,总之感觉有些怪。
倒不是说同情清婉清欢吧,只是觉得周博雅行事有些太过冷硬了。郭满搞不懂,就算清婉她们俩是种在院子里一棵树,养十年的话,也该有点不舍的吧?这么轻易就处置了,她觉得自己这段时日大约是错看了里面那个男人。
周公子的宽容与温柔,似乎并非表面那么一回事。
心里好一番纠结,郭满也不想这么矫情。但大体源自于她奇准无比的直觉,她总疑心自己是不是嫁了个黑心包子。
盘腿坐在床上,她两手不停地挠头,发髻挠得跟鸡窝似的。她安慰自己,估计还是她太小题大做。毕竟周博雅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儿。既没砍人手,也没砍人脚,更没动不动来个‘来人,拖下去杖毙’,他只不过降等。职场上做砸了项目,被撤职解雇很正常。这么一想,郭满又觉得周公子其实很温柔。
抬头看向屏风那头,周公子正缓缓从浴桶里站起身。
还沾着水珠,颀长优美的身段透过屏风朦胧地印在郭满眼中。肌理流畅,肌肉紧实,宽肩、窄腰、腿修长背上因弯腰取物而微微凸出的肩胛骨,漂亮得惊人。郭满瞬间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胡思乱想飞到天边去。
目光灼灼地盯着,心道这时候谁还有空管什么清婉啊,不看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