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带着寒意的秋风从旷野上吹过,拂动着连天的荒草起起伏伏,一层层涌向让人绝望的远方。
车声辘辘,一辆小车正辗着荒草横生的古道缓缓向远方而去。
小车破败不堪,载着几个木箱子和一对母子,孩子才一岁左右,躺在母亲怀中睡的正香。妇人风尘仆仆,枯瘦的脸上点缀着一抹夕阳。此时,她又抬头向远方望去,几次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奴家总觉得那个村子不太对劲,一早便看见了,却总还是那么远。七拐,要不咱们改道吧!”
拉车的不是马,正是被她叫做七拐的精瘦男子,闻言头也不回的道,“你想累死大爷吗!有什么不对劲的,望山近赶山远,懂不懂!爷还指望着去村子里卖几贴药哩。”
妇人不甘,嘀诂道,“就是不对劲吗!”
七拐扭头骂道,“臭婆娘…再啰嗦把你也卖了。”
妇人顿时禁声。七拐可不是什么好人,凭着有些武艺坑蒙拐骗杀人越货无所不做,就连她们母子也是逃亡中顺带抢来的。这一路上她虽然受尽了摧残,但若有口吃的七拐又总是先仅着她们母子。如今到处都兵荒马乱,只要能让孩子活命,她也就认了。
七拐骂完又嘿嘿一笑道,“你可是爷的宝贝,哪舍得卖哩,只要顺从些少不了你们母子一口吃食。”
夕光渐暗,风渐冷,道边的荒草中出现一块石碑,写着“榆树滩”三个字,想来是村庄的名字。
七拐指着石碑道,“你看,这不是到了吗。”
过了界碑,道边的榆树慢慢多了起来。榆是老榆,挂着枯败的枝叶,渐渐连成一片,在晚风中发着苍劲的簌簌声。妇人抬头,正巧看到一只乌鸦冲她叫了一声,惊得她连忙把孩子抱紧了些。
日沉月现,夜晚刚至荒野上的声音就变的多了起来,夜鸟的怪叫声,野兽的嘶嚎声,隐约的唱曲声,甚至还有海浪的拍击声。
“邪门了!”七拐骂骂咧咧,心中也有些发怵,好在村落将近,已现点点灯火。
路过一座土丘时,远远看见两个白衣人,一个在蹁蹁起舞,一个在风中抚琴,隐约还能听见几句歌声。唱的是一首词令,“争天道,神魔逆乱。帝玄崩,苦了苍生。纵使诸界尊我名,不若凡尘一白丁。看天下多少异士,共残月榆树滩头……”
小车吱呀前行,这幕情景很快被榆林遮住。
妇人脸色雪白。七拐看了她一眼道,“这不过是两个穷酸在掉文袋子,白天怕人笑话只好晚上出来故弄玄虚,看把你吓得!”顿了顿又问,“你还真相信神鬼之事?”
“我见过……”
七拐没听清,小车进村了。只见家家门口挂着灯笼,将街景照得极亮,想来是个没被战乱波及到的富庶小村。
街上很安静,无论低矮的篱笆还是高大的墙院,一律房门紧闭不见人影。
“难道真进了!”七拐正在纳闷忽见远处有两位老人在下棋,心中这才释然,将车辕放下道,“快将爷的虎撑取来,趁着村民们还没睡稳,卖他几贴药。”
虎撑是一个圆环状的铃铛,不光有提示作用,也是郎中身份的象征。七拐当然不是什么郎中,拿虎撑只为装装样子。
妇人腾出一只手把虎撑递了过去后,又转头看向远处下棋的两人,却见他们使终纹丝不动,就连棋盘也是空的。
叮铃铃……
虎撑摇出一串脆响,七拐扯开嗓门吆喝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灵药家中备,万事不求人。郎中走江湖,错过不再来……有专治风湿老寒的膏药、跌打损伤的药散,金枪不倒的灵丹……”
跑江湖练出的嗓子自然不同凡响,才喊三遍已有民夫推门而出,男女老幼皆有,三三两两的向这里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