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太医令束手请神君
新都侯筑坛驱鬼魅
月亮已经升起,前天太阴还像太阳,今夜徜徉在碧空云影间,溶溶如水了。簇簇宫柳的阴影投在红墙上,宫墙上的硫璃瓦当幽幽闪光,好像与天上的星星亲昵的眏着眼睛。北宫门外街道宽阔平直,两旁参天古柏迎风婆娑。入夜之后行人稀少,放眼看去,长长的街道直通月光照不到的夜色。打马前行,清风拂面,如果不是惦着三儿的病情,浑身轻松得要飞上天去。
回到家里,一派死寂。三天前王安在北军军门受伤,伤口开始溃烂,发起高烧。卓明切脉之后,神情异常凝重,“三公子中的飞刀淬有剧毒。毒性正向全身散发,伤势十分沉重。”卓明对王安全身做了检查,诊断不出他中的是何种毒,很难对症下药。他开了个药方,先抓副药试试,明天再来诊疗。
第二天,卓明带了两名疗毒太医来了。会诊之后,又开了一个药方。谁知到了晚上病情更加凶猛,王安不时昏迷,神智变得不清了。
王莽心里很不好受,久久守在床边。王静烟劝了好几次,他都不听。直到吕焉进房接替,他才回房睡觉。两天一夜没睡一个囫囵觉,可倒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单调的夜漏声,从初更到三更,声声不断,终于使他合上眼睛。半睡半醒间,一抹寒风拂过面颊,董昭仪七孔流着乌黑的血,张着双臂向他扑来。他慌忙闪身,堪堪躲过。她那光裸的右臂擦了他左肩一下,奇冷的尸寒透过衣衫冰得他生疼;董昭仪又直挺挺扑来,他迸出全力纵身一跳躲开了。董昭仪见扑他不着,转身向病房扑去。他大叫一声,猛然坐起来。
王静烟见他满脸冷汗,“老爷,怎么了?”
“快,快起来,看看三儿”他眼前还闪现着董昭仪血水横流的面孔,使他的声音变了调,分外陌生,分外刺耳。
二人来到病房,病房里一团漆黑,传出几下火镰打火声,王莽急切问,“房里灯怎么熄了?”吕焉回答,“刚才门口吹来一阵风,把灯吹熄了。”王莽大惊,“一阵风?从门口?你还看见了什么?”吕焉点燃灯,“没有啊。”王莽接着问:“三儿他,刚才没有,什么事吧?”他不知怎样说才好,心头突突颤栗。
吕焉默默摇头,王莽伸手摸了摸三儿额头,火炭似的烫手。吕焉轻声说:“三叔烧一直没退,不停说胡话,都听不清楚。刚才好像喊了几声:别咬我,别咬我”
“他”王莽心口猛跳,“他还说了什么?”
吕焉又默默摇了摇头,夫妇俩站在病榻旁边,不一会就听见王安发出呓语。正像吕焉说的,口齿含糊,谁也听不清说些什么。王莽默默走出房去,洗面净手,更换衣服,点燃香烛,跪在中堂神龛前祈祷:
“皇始祖考虞舜祖爷,百世祖宗,保佑一百三十四代孙安儿吧。”
据查,王氏为舜的后裔,迄今二千八百年,传到王安这一代为一百三十四代。他向祖宗禀明:那个根儿的死不是他能挽救的,不是他的错。董昭仪嫁祸于他,化为厉鬼来啮噬他的儿子没有来由。他申辩着,向列祖列宗虔诚地申辩着,不觉说出了声,最后激动得哭喊起来:
“舜祖爷,百世祖宗,不不,不是一百三十三代孙莽儿的错,更不是一百三十四代孙安儿的错,安儿没有错啊!她不该啮噬三儿啊,她不该啊”
王静烟和吕焉惊吓得从病房跑出来,“老爷,你她谁呀?”王莽把头拱在地上,屁股翘得老高不出声。她俩面面相觑,问他也不答话,以为他急火攻心,堕入了魔障,哇的一声,二人都哭了。
“哭!哭什么哭?”王莽大怒,“三儿还没死,尔等咒他呀?有人咒他,啮他,噬他,尔等也”他突然吸了口气,“这儿,阴气太重!太重!”他冲出中堂对两厢大声喊,“宇儿!临儿!起来!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