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不寻常唉
西山老寺的主持曾道,那叹息宛若绕山半天,久久不散。
那时我仅是古怪地瞥了那和尚一眼,刻意忽略大娘脸上红白交错的神情,一挥清风两袖,自个儿享受宁盎山景去了。
不寻常?怎样才唤作寻常?
攀树取雀蛋,玩手帕交游戏,还是捏泥土c打打架才能算得上寻常?
若是的话,那我真是个怪孩子了。只是任性如已,又怎会委屈去做别人眼里的贴心乖乖。也许如那和尚所言,一切命定。那顺应天意,不就了了大堆麻烦事。
也因此,五岁那年,同龄的邻家孩儿在玩骑木马的时候,我连续三个月跑去爹爹的佛堂,翻烂了一室藏经。在吓得旁人胆跳心惊,连温和的父亲大人也以为我想走上出家之途而施行软禁之后,我却安安稳稳地待在房里弄琴作画c写字刺绣。
七岁那年玄玉舅舅来小住。正巧有晚遇上夜贼偷窃,扣住了我作人质。然后,我便饱览了舅舅降贼的潇洒身手。乍然醒觉,原来力量强弱之间的差别也近似了生死差别。自此后,房里的物架上堆了几十部武功典藉。
十一岁,失踪三日,最后在城郊南坡找回。被家仆寻到之时,我正在用铲刨着一小土堆,还大声呼喝:来得正好!若没算错,这里应是藏宝入口,快给我掘开!
次日,被罚长跪宗庙,饿三餐。因由是,此女欲掘的正是别家的祖宗山坟。
十三岁,指腹为婚的韩家小少爷自京前来拜访。不过七天,便遭落水c烫伤c撞晕c惊吓等多重小伤小害,引致高烧不止。待病稍好,即刻落荒而逃直奔回江北。虽没证据确切指控,但我仍无法摆脱最大嫌疑,于是被禁足月余。
十七岁——
今年便是十七了,依然过得任性自我。一过完年关,爹爹便打发闻名的祥盛镖局送我到江府,代父献呈韩老太君的寿礼。
啧。我撇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们说是去送礼,实则是送“人”。而很不幸,这人便是我。时不待我,庄子里下人的手脚突然勤快了许多,礼物和行装很快就打包分装到两辆马车上。三日后,主仆婢共七人,再加上祥盛镖局一干镖师和货物,以不可思议的浩荡之姿向北出发。
仿似毫无尽头的官道人影稀寥。再一次撩起车帘,我望着依然向前延伸的黄土大道长叹不已。后面传来的蹄声渐近,疑惑地偏头,是郑总镖头。只见他稍微用力拉紧了缰绳,让马匹速度慢下,恰好比马车快那么一步。
“聂小姐,”日光晒出了他满额大汗,就连背部都几乎湿透。一路行来尘起的黄土屑沾上了粗衣和胡须,乍眼看似个黄泥人一般。“今晚是赶不上村镇的了,要委屈你一晚了。”
我张望了一下,附近都是些林子。“要露宿吗?”
郑总镖头咧齿大笑。“小姐自然是在马车上过夜。这段路镖局的兄弟们一年得走十多次,倒没出过大岔子。小姐可以放宽心。”
没什么不放心的,倒是觉得这事儿新鲜。“这儿离最近的村镇多远?”
“不远。就三四天脚程吧。不过明儿就要进山道,路会比之前难走。”
果真不算“远”啊。我无言地望向前方渐现的山峦连绵起伏。
日落西山,车队已经进入了山与山之间的小谷地。眼看天将暗下来,郑总镖头吩咐镖师各行其责。马匹牵紧到一旁的树干,在几块较为裸露的泥地上火堆已燃起,正好将货物和马车围成了一圈,镖师们就散落在各火堆处看守。
随侍的两个丫环明显饿了,一停顿好便翻出干粮和食水。
“小姐。”梨儿轻轻将食粮递予我。接过来啃了两口,味如嚼蜡,禁不住把饼还了回去。“待我饿了再吃吧。”为什么这帮看似英伟的镖师们不去打些野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