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
光头小子想走下山坡,可几番举步,又急急抽身。
好像,光头小子正背负着一方古老的山林,那蛮野,血腥,苦雨,凄风,弱肉强食,生命陷阱,他气喘吁吁,举步维艰,那负荷真的太重太重。只是,光头小子也明白,他已经走到了一个人生的临界点,正面对一个风光绮丽的未知世界,那鲜红的太阳,幻化的炊烟,生命的喧嚣,家园的温馨,五光十色,令人驰神,只是前途未卦,疑忌太深。凭心而论,光头小子真的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走上前去,风云际会,倘徉其中。偏偏两腿打颤,底气不足,那也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呀!此时此刻的光头小子,感觉着自己的躯壳中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好像先前有一架沉稳笃定的大钟,如今倏地失却了平衡,那钟摆踉跄着,叩击着,催人匆匆,心急如焚!
山道上,响起一阵脚步声。
光头小子闪身躲进灌木丛中。
一位精瘦精瘦的老太婆,踏着敏捷的碎步,沿着山道走来了。
老太婆那花白的头发,在后脑勺上高高地绾成了一个小小的鬏儿,那插在发鬏上的一根银簪儿,闪耀着一星星特别明亮的太阳光辉。老太婆背着一个驮柴草用的木头背架,背架上还有一个蓝花土布的小包裹。看情形,那老太婆是上山砍柴来了,手上还拎着一把锃亮的砍刀。透过灌木缝隙,光头小子盯着老太婆的砍刀,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光头小子想起那块被自己遗忘在茶花洞中的石头。那赭红色的石头,是老妈红毛女的宝贝,一只名叫剁剁的石斧,一端有把,握起来顺手,一面有刃,砍起来锋利,一面有背,挥起来有力。老妈的那块石头,为什么和老太婆的砍刀如此相像?光头小子皱着眉头,思之再三,始终想不出个子丑寅卯。那石头,和老太婆的砍刀,好像不在一个时空世界,毕竟相距太遥远了。十万里,还是八万里?或者,十万年,还是八万年?光头小子摇头,使劲摇头,好像除了摇头,他也真的就解不开这一道生命密码的方程式了。
老太婆却在光头小子身边不远处停下来,不走了。
老太婆是看中了光头小子藏身的那片灌木丛,放下背架,弓起腰身,手起刀落,咔嚓一声脆响,一颗当年生的毛栗子树便从根部被齐崭崭地砍断了。老太婆这活计干的很轻松,似乎也用不着花费太多力气。光头小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老太婆的砍刀,觉得那玩意果真了不起,比老妈的石斧强多了。老太婆蹲下身,根本没留意到附近有人,一门心思砍山柴。光头小子全神贯注地研究老太婆的举动,也全然忘记恐惧,竟不知不觉地走出来,蹲在老太婆身边。
老太婆终于累了,随手扔下砍刀,就地一坐,一手捶前胸,一手擂后背,伸着脖子,大口喘息。
光头小子拣起老太婆的砍刀,便一本正经地砍起柴来。
光头小子用右手握刀柄,刀刃朝下,刀背朝上,左手揽过一株小树,右手奋力一挥,咔嚓一声,居然也干净利落地砍下来了。首战告捷,光头小子愈发兴奋,刻意摹仿着老太婆,半蹲着两腿,身体前倾,每砍下一颗毛栗子树,便往前挪上半步,看上去倒也像个行家里手。轮着老太婆看着发呆了。老太婆自顾纳闷,自家这一方柴草山上,历来都是一个人迹罕见的地方,野鸡不少,兔子也多,只是稍微大一点的动物也就少见了,今天怎么突然冒出个光头小子来了?光头小子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只是神情专注,浑然忘我,而且越干越顶真,越干越上劲,居然也像模像样地摆出了一副骑马穿裆式,呼呼有风地轮着砍刀,一口气砍下一大片。看到人家那样卖力,老太婆回过神来,又觉得过意不去了。
“喂,毛伢子,做么事来了?”
光头小子只顾忙得快活,根本没听见老太婆的招呼。
“喂喂,够了,老婆子背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