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顾的手心全都是汗,雷四海和陆凤翔几个在那边的花丛之中逍遥快活,他站在窗边却片刻也不曾放松警惕,眼角余光一直在街面上扫来扫去。
雷四海和陆凤翔当然可以逍遥快活,因为他们都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白天只是机械的到固定一家茶馆坐下,然后向着一座气势不凡的大门死盯几个时辰就算收工。
回到旅店不但有好酒好菜——都是这辈子也不曾吃过的东西;而且还有美女如云——都是这辈子也不曾见识的风情万种。
可何顾不行,在寻找赈灾帮手的同时,他还偷偷收买了几个地面上的混混,让他们作为二十四小时紧跟胡廷宴的真正盯梢者。
当今夜胡廷宴踏进总督府的消息传来,当延绥巡抚和两位巡按踏进总督府的消息传来,何顾甚至有了立刻逃跑的冲动,他怀疑——胡廷宴是不是向自己的上司自首了?
关于三边总督史永安他几乎一无所知,更不要说了解史永安曾经牵头为魏忠贤造生祠的事情。在城外向灾民打听魏忠贤生祠的事情,纯粹是因为一些灾民已经知道了魏忠贤倒台,主动举报哪里哪里还有魏的生祠。
两边都是做贼心虚,一边听到魏党和生祠这种字眼就肝颤,一边见官员开会便怀疑东窗要事发。(如果何顾当过官,或许会明白什么叫口供串联。)
何顾太紧张了,他需要放松,越紧张越容易出错——转身看向那群莺莺燕燕,将目光放在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女乐师身上,向对方微微一笑。笑容,是缓解紧张的良药!
随后迅速开始推演自己的逃跑计划,后窗有三只虎爪飞钩,可以直接从三楼跳进长庆旅店的后院,自己一行六人的马匹就在那里。上马之后疾驰向南,现在长街之上几无行人畅通无阻,最多十分钟就可以抵达南门。
抵达南门之后用事先备好的火药包炸开城门,只要出了城,城门外就是自己聚集起来的数千灾民……随便引起一阵躁动就算是逃出生天。
就在此时,长街之上出现了五个人。何顾的大脑瞬间由高速运转变频为超速运转,眉心几乎拧在了一起——
其中一个是胡廷宴府里的二管家,另外几个人看样子也是家丁模样,身上没有武器。其中一人身上抱着一个匣子,那匣子里是银子?不可能这么少吧?他们身后没有伏兵,另外几个街口的混混也没有发来警报,那说明附近没有官兵出没——这几个人,是干什么的?
送礼?送名帖?这深更半夜的?
看意思五个人是来旅店没错,可他们怎么停下来了?在等?等什么?等援兵?
何顾擦了擦手心的汗水,做出了决定——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走!
他转身看向正在兴头上的众人:“今日早些歇了吧,明天还有正事要做。”
雷四海和陆凤翔虽然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可他们知道要听谁的,尽管心中万般不舍,但还是立刻起身道:“散了,散了!”
一众姑娘又表演了一番生死离别一般的不舍,这才一步三回头的抹着眼泪依序下楼去了。只是今天的乐器班似乎有些墨迹,弹琵琶的姑娘似乎是故意落在了最后,一步步向窗边的何顾走来。
何顾也认得这个乐师,没法不认得,每天都是新人,唯独这一个是连续三天晚上都在。问为什么,各院的老鸨都说这是春闺街上最好的乐师,无可取代。
但是这个女乐师长什么样子何顾却从来没见过,因为她一直戴着一张银质的面具,说是长相极其丑陋,怕惊扰了各位客人。何顾本来就只是想要摆谱给胡廷宴看,心思根本就没在这些女人身上,自然也就懒得去深究,只是出于摆谱的心态,每次都要给这女乐师最多的赏金。
这也是何顾的装逼价值观——怎样才能显示出逼格?打赏那些卖笑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