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她无聊地看安萝拿出一堆药瓶,逐一打开为她配药,其中一个式样普通的小药瓶引起她关注,她拿到手中细视:“这是哪儿来的?”
“小姐不觉得服药后有精神了吗?”安萝答非所问。她越看越疑心,自己见过一模一样的药瓶,那是和曹怿在千佛洞作伴时,经常为了照料他摆弄药罐药瓶,每一件她都有印象。“是京城得来的?”她试探追问,安萝不答便等于承认了。
她用力得快要攥碎,他休想把任何痕迹留在自己这里。她推开车窗,一条大河横贯视野,她把药瓶使劲掷出去,药瓶划过长长的一道弧线,落入远处的河水。湿凉的气息扑到面颊,南方到了,而沙州比眼中最远方蒙蒙的天边还要远。
距姑苏尚有一些天路程,温玉成早早来接她。她分外亲切而伤感,岁月没能使温叔叔苍老多少,仅在发间增了几许花白,在安萝看来更是有仙气的人物。
“阴兄怎么不早送你过来,拖得这么重”看她拄拐病瘦的模样,他的心疼多于重见的喜悦,仍想像小时候那样背起她,却意识到她已是订婚的少女。“爹爹和我怕给您添麻烦,他很爱护我。”她不但不提记恨,反而说爹爹好话。
“哪有麻烦?我一个人总归是闲着。”他笑中别有感慨:“你的相貌很像你娘,可是气质不大像。”“爹爹也说我像娘。”娘注定是绕不开的话题,他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一直留给天漪。他转而与她叙谈姑苏风物,逐渐唤回她童年的记忆。
冬雨阴绵不断,她们终于抵达姑苏,来到温叔叔的家。那是位于河边的两进小院,前院是他开的小书肆,后院是住处。
她踏进这里第一刻便找到家的感觉,而住在沙州阴府从不觉得。放下行李,温叔叔拿来一叠信给她,全是曹恂寄来的。她在路上时,他从阴绍处问到温玉成的地址,每隔半月写给她一封信,寄到此处等她一并读到。
曹恂没写太多想念的字眼,而是向她“汇报”自己身体一天天变好,沙州今冬的第一场雪下了,自己偷偷骑马跑去戈壁,还有对她的种种关怀叮咛如同以前每日与她当面谈天,他的笑脸仿佛就在她面前。“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温玉成现在的寄托都在她身上。她不自觉地把信背到身后,不愿再读一遍。
温叔叔为她们做了清粥小菜,暖胃爽口,安萝喝了好几碗。不过,她初来还没习惯,回卧房双手在熏炉上方搓个不停:“小姐,都说南方比北方暖,为什么我觉着好冷?”“南方潮湿,生火烤不干湿气,所以有时屋里屋外差不多。”灵遥笑着一边给她披上棉披风,一边将曹恂的信收进箱底,压在其他衣物下面。
过一天收拾停当,灵遥请温叔叔带自己去郊外外公外婆的墓地,把装着娘的墓土的锦袋埋在墓前,使娘与外公外婆团聚。“天漪终于回来了。”温玉成反复念叹,终于可以长久守护她。她剪了一些娘喜爱的剪纸,为亲人们焚烧悼念,愿远在戈壁荒野的娘不再孤单。
追思完逝者,回到她的病情,温叔叔并不探问她的心病,不赞成她过多卧床。“你底子不差,我建议你修习武功增强内力,或比药石更有疗效。”他教她调息吐气c疏通经脉,通过静坐慢行等舒缓的动作循序而进。
她本就想抛却沙州的一切,因而能够心无旁骛地专注习练,加上呼吸南方清冽的空气,她感到元气重新在体内稳固下来。不出半月走路便扔掉了拐杖,也无须安萝扶挽,吃东西也有了胃口。“小姐的脸上有红色了。”安萝快活地拍手:“应该写信告诉老爷和曹公子,啊呀我不会写字怎么办”
她经常转到前院的书肆,书肆的风格不像她家书房那般考究高雅,温叔叔到处搜集各式书籍,既有严肃的辞书典籍,也有日用的药方菜谱,她还看见为书院学生备考编的试题合辑。乍一看好似包罗万象的杂货铺,却摆放得井井有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