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家里最后一双布鞋了,早年间,他有过许许多多的兄弟姐妹,日子一天天地过着,一个不经意,布鞋回头一看,除了自己,再没谁了。
孤独是需要慢慢适应的,这个道理布鞋懂,只不过直到现在,他也没适应罢了。布鞋是男主人的,整个家里也只有他,能穿也愿意继续穿布鞋了,不过他的布鞋,不出意外,也是最后一双了。至于为什么,一会儿再说。
两个孩子到县城上了初中,从此以后再也不愿穿布鞋了,只不过姐姐态度直接c弟弟态度怀柔,但都一样的坚决:不穿!
布鞋对这俩小屁孩儿,无感。爱穿不穿,反正也不是穿自己。布鞋对不谙世事的小屁孩儿们一向没什么耐心,更别提已经开始有了虚荣心的小屁孩儿了,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至于女主人,也是因为年纪逐渐增大,眼睛已经有些老花了,也不再适合继续做那么费眼睛的针线活了,而且市面上,也渐渐没了做布鞋所需要的鞋底c鞋帮等材料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渐渐的,也就没几个人手工制作布鞋了。
一连月余,滴雨未下,地里干的厉害,庄稼已经蔫到不行了,距离枯死,半步之遥。男主人已经着急的嘴上起了泡,这几天都是在庄稼地头儿睡的,马不停蹄地浇地c浇完这块浇那块,如果只是浇地也就罢了,家里的地也不算太多。问题是大家地里都旱的厉害,可井就那么几口,想浇地?可以,排队!
男主人从刚开始浇地,就穿着布鞋,到现在已经连续穿了四五天了:吃饭穿c睡觉穿c在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浇地也穿,男主人自己并没有感觉到,他的脚底板早就泡烂了c出血了c和布鞋,连在一起了。
男主人感觉不到,布鞋感受得到,他对连轴转地干活没有半点怨言,男主人不说苦,布鞋也绝不会喊累。出身在农家,就要有干重体力活儿的准备,就要有连轴转干重体力活儿的准备。没人跟你谈八小时工作制c没人强调劳工权利c没人跟你提人权c然后好心地让你休息一会儿。即便有,也没人会同意。
“我们是在抢救庄稼吗?我们是在救自己的命!”布鞋对现实,一向认识地清楚。
布鞋知道,自己知道的,男主人肯定也知道,不然他不会这么拼。不过不管是男主人c抑或是布鞋,都觉得这没什么,大家都在努力地活着c拼了命地活着,为儿女c为妻子c为父母,也为自己。没什么特殊的,男人嘛,对不?辛苦点儿好,辛苦点儿踏实。
辛苦了将近一周的男主人和布鞋,刚刚浇完了家里最后一块花生地,女主人仿佛算好了似的,正好送来了午饭,为了让自家男人第一时间吃上口热乎的,女主人刚做好饭就急匆匆地来到了地头,她自己,也没顾得上吃上一口——自家男人还在地里,自己哪里吃的下。
饭送来了,男主人却没第一时间开吃,而是在地头儿,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惬意地躺了下来。女人见状,也席地坐在了男人身边,两个人看着重新返绿的庄稼地起吹着夏日的凉风,谁都没说话,可布鞋,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其中的轻松c惬意。
老夫老妻俩在地头儿,一块吃起了午饭,一口一口地慢嚼细咽,谁都不赶时间了。布鞋也休息够了,学着男主人c遥望着庄稼地,布鞋不敢居功,可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自豪感c成就感,等等吧,布鞋心境前所未有的平和,似乎孤独,也没那么可怕;又或者是自己,从未孤独过,谁知道呢?
主人夫妻俩,吃完了午饭,打算开着拖拉机回家了,谁也没发现,布鞋已经,破了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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