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贬谪的圣旨下来了,三哥因为三嫂的意外格外推迟了数月,而我不日就要去陈州了,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长安,望你兀自珍重”他低眉看着武霓裳轻轻颤抖的背影,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他原想入宫好好与她道别,可一想起王姝嬑那幅要死的模样,他却又忍不住说了这样一番话,临别之际,他又回头软了语气“此事我决计不会向三哥提及的,可我不希望你因为三哥迷失了自己,霓裳”
“滚!”武霓裳哑着喉咙只嘶吼出这一个字,她只觉得浑身都被无数个钉子穿透了一般,骨血里都是刺刺地疼,疼到头晕目眩,疼到四肢百骸都是空悬在半空的,疼到胸口一阵窒息。
“霓裳,她往后都不可能再有身孕了!”
鼻尖恍惚传来那包西域花种特制的香料气味,是会让人发狂发癫的刺激香味。
那香味,剥夺了一个女人成为母亲的资格。
————
她向来体虚,自那日起又大病了一场,御医看不出症状,却连着发了几日的高烧不退,御医于是诊断说是着了魇。
这解释再妥帖不过了。
入了冬,加上天气严寒的缘故,她也愈发不愿出门,向尚食局告了半月的假,整日整日地就将自己关在殿里,那些时日里,她顶怕五王宅里来的人,就是连白芷,她也不愿意见了。
梅园的花又开了,稀稀疏疏地下了一夜的雪,清晨时,倒也覆了浅薄的一层。
李隆基扶着王姝嬑正从那经过,淡粉的梅花树下,他一晃神,以为又见到了那个身影。
“三郎?”王姝嬑瘦的厉害,脸部的棱角如同刀刻过一般,原本苍白的肤色被覆上一层厚厚的胭脂,倒还得体,只是整个人被一件宽大的鲜红色斗蓬罩着,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样子,仍是掩不住虚弱。
李隆基回过神,将她的肩膀搂的更紧“是不是冷?陛下都说了,不用你特意入宫拜年的。”
她摇摇头“如今正是多事之秋,皇后正盯着你们这些郡王的一举一动,咱们的本份总是要做全的,况且,我能为你做的,也不多了。”她低下头,满脸的歉疚刺疼了李隆基。
“若不是你所怀嫡长子,也无需特意去一趟洛阳给母亲祭灵,自然也不会有这意外了,你还年轻,总会有机会的。”近来他总是以这样的话去安慰她,然而他们各自都是心知肚明的。
马车从岸上翻滚下来,她被颠了出去,浑身被撞上凹凸的青石,孩子就是那时被撞死了的,汩汩的血从下体涌了下来,她痛的仿佛就要死去,不受控制的身体却还在沿着河滩一路滚到河水之中,直到沉溺在水中,鲜血像是一朵妖艳的花绽放在河面上,她终于被冰凉的河水唤醒,绝望地看着那漂浮着的血水。
她不知道,那是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看见她的孩子。
渐渐昏迷的时候,石榴带着马车夫终于赶了过来将她救起。
她通体都是入骨的冰凉,却强撑着笑容看着岸上的刘玉华,分明是在说,幸好你没有与我同乘一车,幸好他的孩子,还在。
刘玉华却灼疼了双眼。
谁晓得呢,人心不古的如今,争得的又到底是什么?
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