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一把又将那只肿了一圈的残脚拉了回来,终于还是忍不住斥道“你就不能省省事,好生在府里呆着?还会不告而别了是吗?害得姝嬑找了你一日,怎么就像个孩子似得。”
武霓裳听着这话只觉得刺耳,她自是晓得他口中的姝嬑便是府里那位他将要娶的妻子,只是面上仍故作正定,赌气道“本来也就是个孩子”
李隆基轻笑出声,全然没了方才的严肃“是嘛?你这双脚可不是七岁丫头长的出的呢”
武霓裳遂又做贼心虚的想将脚收回去,李隆基一把抓住,仔细地替她将鞋袜穿上,动作很是轻柔,生怕触到痛处“我见过你跳舞的样子,那样的舞姿练得总得有六七载了,那你总不可能刚出生就会跳舞了吧?”
“我那是”武霓裳支支吾吾地不知怎么解释,看着他那样仔细地弯着腰为自己穿着鞋,心中涟漪泛起,纵使心里想了几十个借口,也不愿去敷衍他了。
“可能是骨头错位了,我带你去找大夫”话音刚落,李隆基已经弯腰再次将她拦腰抱起,没有协商的余地,只顾着自己往前走。
武霓裳先是在他怀里忸怩,极不习惯那样贴近地嗅到他颈窝里的沉香,近的能看见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后来就变成贪婪汲取这样的味道,于是听话地将手绕在他的颈后。她很轻,所以李隆基的步伐很是轻盈,顺便不忘调侃怀中的人“你身上,梅花的香气,倒是与你很相配。”
武霓裳的一双脸早已羞涩的如同醉酒,深深地藏在他怀里不敢示人,有些话,她突然很想告诉他。
“圣历元年,靺鞨族人大祚荣在东牟山筑城定都,自号震国王,拥兵数万,并与契丹c东突厥结盟,占据有利地形,加上大祚荣骁勇善战,智谋双全,在他的领导下国势渐强,那年我六岁,单名一个惠字。
那时候的皇上登基仅数载,本就是女儿身难以服众,便更有了征服一切的,她一心想征服大祚荣为己用,为显诚意,便挑选武家直系血脉的女子送去东牟山联姻,而当时武家的女儿中,未曾婚嫁的便数我的年纪最长。
那时候不懂事,只知道大祚荣应该是个年纪大又是极其凶猛的人物,杀人无数,因为害怕而哭了好几天,再后来,父王将我锁在府里不准出入,几天后,王府发丧,称恒安王长女溺水身亡。
于是联姻的事就此作罢,我也不知道后来是谁替了我,因为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曾出过府门。
第二年,重生的我再次降于人世,父王一直将我护在府里,七岁以后,我就一直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母亲刻意控制我的饮食,如今你看见我这幅消瘦的模样便是这缘故,如此便到了今年除夕,皇上突然下旨要我进宫贺岁。
你晓得的,我父王向来偏安一隅,不爱朝中琐事,皇上却偏偏甚是宠爱他,我那三思叔叔一心争宠,因而嫉妒父王受宠,皇上会怀疑我的身份,大抵也是他的进言,父王为了保全整个恒安王府,只得自导了这场行刺,在皇上面前以死明志。”
武霓裳倚在他的胸口轻轻地诉说着,他的心跳声规律有力,跳跃着轻抚她的脸庞,绸缎料子将她眼眶里珍珠般晶莹的泪珠子慢慢吸收,一分分地融进里衫,后来等她停下语调时,李隆基已经能感受到渗湿的衣裳了,只是面对怀中这个女子,再也不觉得这只是个小丫头。
脚步没有停下,他抱着她,继续往自己的住所五王宅行去。
“三哥哥,你懂吗?能说出的哀伤便不是哀伤,这种难以启齿的,真的会让人撑不下去,我不知道在那皇宫里等着我的将会是什么,可我知道,我注定会成为天下棋局中的一枚棋子。”
记忆里,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唤他,那一刹,他是有些怔神了,也许更是因为她这样贴近自己心境的感悟,譬如当年同样幼小的自己与怀中这人所承的一般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