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黎氏只是直起了身子,仍跪在那儿,道:“臣女还真想向太后求个恩典。”
太后笑吟吟地看着她:“你说吧。”
黎氏复又一拜,便不疾不徐地开了口:“乾清宫大姑姑苏吟,已经随驾多年了,与皇上的情分人尽皆知。臣女想为她求个恩典,请太后赐她妃位,成全这桩姻缘。”
其乐融融的殿里,气氛倏然一冷。
众人的心思各不相同,但每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气氛冷滞了好一会儿,太后才缓出一笑:“苏吟确是随驾多年,哀家也很喜欢她”
“太后!”苏吟脑子里全蒙了,强自缓过神,到黎氏身边跪地下拜,“皇上与奴婢只是主仆之情,求太后”
“大姑姑何必推辞呢?”黎氏一脸和善地看着她,又朝太后说,“臣女知道宫女一举封妃不合规矩,但以大姑姑的品性,从末等册起实在委屈了,所以才贸然来求太后。”
“苏吟的确品性出众。”沈玄宁默然开了口,一个“但”字刚到口边,苏吟却喊了出来:“皇上!”
他抬眸看去,她身子绷得紧紧的,双眼泛着红:“皇上,您明知奴婢所求是什么!”
“你先退下。”他沉声道。
苏吟怔了一怔,心下的恐惧一窜而起。
她抹了把眼泪:“奴婢不想进后宫,不想过与旁人共侍一夫的日子”
“苏吟!”太后喝了她一声。
这些话,她私下里跟他们说都可以,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不愿侍君,就是另一回事了。
苏吟却被那股抑制不住的惶恐撑着,把接下来的话继续说了出来:“奴婢不想年老色衰去尝独守空房的滋味,也不想像先帝的婉妃一样,一时荣宠无限,最后下场凄凉奴婢宁可嫁给田间农夫为妻,皇上”
“苏吟!”太后又喝了她一次。
周遭的数位贵女早已面色煞白。她们活这么大都从没敢想过,竟有人敢说嫁给田间农夫都好过侍君。这种念头只消冒一冒,大约都是大不敬吧?
太后扫了一眼众人的神色,沉沉地叹了一息:“这样的规矩,还是不要进后宫了。”言罢,她顿了良久,还是不得不说,“来人,押出去杖三十,发落到浣衣局服役。”
“母后!”沈玄宁下意识地想开口阻止,但太后的目光定定地看了过来:“你什么都不要说。”
沈玄宁气息一噎,迫着自己冷静了下来。
着实是苏吟失了分寸了。那些话任谁说出都是大罪,不罚她,明天这事就会被传做笑话。
他这般想着,手还是在袖中紧攥成了拳。苏吟反倒比他平静多了,松气地一拜,就任由宦官把她押了出去。
她出去之后,殿里又是一片安寂。
黎氏早已面如死灰,她原以为自己在顺应皇帝的心意,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在外面板子的闷响传来的时候,黎氏周身都发起了抖:“皇上”
“都出去。”沈玄宁冷声道。
众女都不敢再吭声,瑟缩着离座见礼,逃似的往外退去。
慈宁宫外的广场上,苏吟紧咬着衣袖捱过了这顿板子,就被带去了浣衣局。
进宫多年,她从未受过这么重的罚,宫人们都说这下她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乾清宫中,沈玄宁努力适应起了没有她的日子。
最初几天,他跟自己说,这层窗户纸迟早会戳破的,就这么戳破了倒是也好。等过一阵子人们把这事淡忘了,他便直接放她出宫好了,也免得她在浣衣局熬着。
可过了大半个月,他还是没能适应。他的心情仍旧在不停地因她起落,并且似乎愈演愈烈。
在有趣事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地想告诉她,转念才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