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檐深深,寒气入骨。
今日的天色格外阴凉,浓云低得仿佛就在头顶,触手可及。
深红色的高墙天井之内,一个身穿紫色宫装的少女正来来回回走个不停,面颊上远山似的黛眉深锁如烟,明亮的大眼睛里血丝密布,看起来愁眉不展,焦虑难安。
蓦然,隔着两道高高的院墙里面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如洪钟大吕响彻大半个岐山帝陵行宫,“缨络,缨络。”
紫衣少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提起长长的裙摆朝声源处小跑,边跑边应,“来了来了,我在这里。”
穿过扇形拱门和两道长长的走廊之后,远远便见一个身穿碧色宫装的女子负手而立,她的个子很高,年龄大约三十出头,生得浓眉大眼,颇有威仪。
紫衣少女跑到她面前轻喘几口气才笑着问道,“姑姑,您找我啊?”
那女子看着她由远及近才神色稍缓,目光微柔道,“你呀,总是冒冒失失,我说过你多少回了,不要急,不要跑,你是女孩子,要时刻注意仪容仪表,我们都是宫女,皇家的女人,若是失了风度仪态,那和民间的女子有何不同。”
垂首肃容做聆听状的紫衣少女缨络暗自腹诽,“我的亲姑姑,这里是帝陵诶,除了我们这些没人记得的宫女之外谁还会看到我们啊?像您一样每天穿得这么高贵华丽,妆容化得这么精致立体,时刻保持端庄得体的仪容仪表又有什么用呢?给谁看呢?难道去给那些躺在棺材里的死人看吗?或者是给守护帝陵的将士们看吗?还不都是白看?”
当然,她也只敢暗自想想,若真说出口来,势必会被姑姑骂得狗血淋头。自从五年前父母相继去世之后,她便由姑姑一手抚养,两人在这个冷森森的行宫里相依为命,她又怎么舍得让姑姑生气,在那已经生出不少细纹的眼角处再多添几道皱纹呢?
教训完之后,见她并没有顶嘴,貌似真的听进心里了,碧衣女子微微点头表示满意,并习惯性的抬头抚了抚耳畔梳得整整齐齐的油亮发丝,抬头看了看阴暗的天色,沉声道,”公子的銮驾已经出了平壤,大概酉时就会到达帝陵,届时由我带队迎接,你负责准备明日祭祀的东西,切记不能有任何遗漏,一定再三检查,否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明白吗?“
”嗯,我知道了。“缨络抬起头,神色凝重的点点头,接着又听姑姑嘱咐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这才同她分开朝自己的寝院走去。
可是走在阴暗的光线之下,她忽然有种感觉,脚下的长廊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
今日帝陵的空气似乎比平时更加阴凉几分,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仰头叹了一口长气,喃喃说道,“难道难道我今晨看到的那些画面,竟会发生在这两日吗?如果真是这样,元昭公子在咱们行宫被刺客袭击,那我和姑姑,还有所有的宫女姐姐们,侍卫大哥们,岂不是都要被严厉的大照律法处以极刑,为公子陪葬?”忍不住哆嗦一下后,她的眼神忽然坚定起来,“不!不行!虽然我并不喜欢这座死气沉沉的帝陵行宫,虽然我觉得每天都过得乏味之极,但蝼蚁尚且偷生,我又怎能求死?何况,我还没有好好报答姑姑的养育之恩,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咱们所有人被皇帝治罪为公子陪葬呢?无论如何,我一定得想办法提醒元昭公子有人雇了杀手袭击他,或者我可以悄悄带他从密道里离开先躲一躲,反正那座密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连姑姑都不晓得,那些刺客更不可能找得到了。嗯,就这样吧,我决定了!”
拿定主意之后,她眼中的犹豫c纠结总算烟消云散,重新展露笑容,在幽长的过道里恣意奔跑,银铃般的笑声响彻方圆百里,引来不少宫女侍卫的侧目,他们脸上无一不是露出轻浅的笑容,因为自从缨络来到行宫之后,这里的气氛可真活跃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