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没怎么睡, 回了王家后在温水池子里泡了会儿，自己一点点将身上收拾干净了, 他揉着湿漉漉的头发慢慢往外走。

    郗璿宿醉没醒过来，院子里静悄悄的, 有仆人在低头扫清秋落下的叶子，轻轻刷得一声又一声。

    一大清早竺法深就起床念经, 刚好禅房离得近, 木鱼声与念经声悠悠传来, 莫名庄严，却又有些神神叨叨。王悦坐在院子里听了会儿，觉得没意思, 抬手随意地擦了把头发, 起身往外走。

    “兄长！”王恬路过院子, 正好瞧见王悦往外走, 招手喊了声。

    王悦回头看去, 有些微微诧异, 随口问道：“我去尚书省, 顺路一起去？”

    “不了, 我今日不去尚书省。”王恬在王悦跟前站定，两兄弟这些年之间一直不讲究什么礼数，他没行礼，却端好了袖子，开口道：“前两天几个本家的叔伯与从弟到了，父亲让我忙着招呼。”

    王悦觉得这二弟对他的态度改观了不少, 从前那搁大街上撞见，王恬一眼都不带瞧他的，如今还知道主动打个招呼，王悦觉得这样挺好，随口便接了句，“辛苦了，好好招待他们，这些日子王家出了不少事儿，你让他们放宽心。”

    王恬点了下头，又说：“我送你出门？”

    王悦顿了下，“成啊。”

    两人一起往外走，王悦问了些近日里家中的事儿，王恬一一应了，兄弟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难得的融洽。

    走到门口，王悦问了一句，“对了，来得是哪几个本家子弟来着？我知道有王允之，还有谁？”

    “哦，还有叔父王旷带了他儿子过来。”

    王悦反应了一下，忽然一顿，望向王恬，“王羲之？”

    王恬点点头。

    王悦顿了会儿，一下子笑开了，“他啊！倒是真的有些年没见着他了，行吧，你好好招待他！”他拍了下王恬的肩，“嗯，务必好好招待他！”他点头笑个不停。

    王恬看着忽然笑起来的王悦，有些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

    王悦出门往外走。

    古往今来第一书圣大驾光临，琅玡王家有失远迎啊。

    客房里，正打水洗脸的年轻书生忽然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他狠狠抽了下鼻子，拍了下脸望向窗外。莫不是入秋受凉了？他疑惑地摇了下头，随即又低下头，他伸手摸自己腰间的白玉佩，眼神微微一黯。

    顿了片刻，他轻叹了口气。

    尚书台，正午时分。

    王悦低头看着醉醺醺还未彻底清醒的陶二公子，在他眼前用力地拍了下拍手，“醒了醒了！”

    陶瞻抬起眼皮看了眼王悦，眼神有些异样，有朝一日他竟是跟王悦成了一路人，这事儿说出来那真是匪夷所思。他顿了下，抬手捞过手边的茶杯，望着王悦想说句什么，实在怪异，最终还是低头抿了口茶。

    郗璿也到了，她吃了饭才过来，一夜无梦睡到天亮，她精神气明显比陶瞻要好，翘着二郎腿坐在王悦堆满了文书的桌案上，她一旁站着似乎困倦至极实则提溜着眼睛盯着这群兔崽子的王家老牌幕僚王有容。

    王悦看了眼这圈人，视线最终落在装模作样打着哈欠的王有容身上，王有容忙点头示忠心。

    王悦没理他，这人奉王导命令盯着自己，这事儿彼此早就心照不宣，他看向陶瞻，问道：“陶二公子，有什么主意吗？”

    陶瞻还是觉得别扭，喝了口茶，“你先说，我听听。”

    “也成。”王悦从郗璿屁股底下将那封地图扒拉出来，随手便摊开了，“这是晋朝东南六州的兵力布防，不过这还是刘琨祖逖时候布置的，当时是为了防戎狄，这些年东南局势已然变了很多，不好说了，随便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