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法深回头压低声音,“王导连几斤枣子藏坏了都舍不得扔,不不不,我们山寺没这么穷还硬撑着显摆的亲戚。”
小沙弥一愣,“啊?”
竺法深扇着手中的斗笠,抬脚一步迈入了王家大门,大步往里头走。
王家的仆人伸手替他将门次第推开,热热闹闹的凡俗气息扑面而来。
王悦在路上耽误了几天,等他回到建康的时候,王导与王敦决裂的消息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王悦一早就给王导写了信,早早有人在候在建康城外接他,他掀开马车帘子,一瞧见那个来接他的人,顿时愣住了。
“世叔?”
竺法深摇着扇子对王悦笑,长身玉立,一身的烟火俗气味道,隔着大老远,他朝王悦挥了下扇子。
王悦有些惊喜,忙翻身下车朝竺法深走过去。
“你什么时候到的建康?”
“几天前吧。”竺法深摇着扇子笑,目光却是落在王悦身后的谢景身上。
谢景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
竺法深脸上笑意不变,对着王悦道:“走吧,回家,你母亲给你做了一大桌子吃的,她头一回下厨,炉子都烧坏了四五只,你母亲心疼你啊。”
王悦顿时反应过来,忙问道:“我不在建康城这些天,我母亲没事吧?”
“你是说前两日那消息吧,也不知道是王敦账下谁传来的消息,说是你淹死了,我当时便说了,不能够,王家世子哪里能这么容易死?全家人便没有同你母亲提你这事儿,你可得好好谢谢我,若不是我替你兜着,这事儿你可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王悦猛地松了口气,又问道:“我父亲在家?”
“在。”竺法深回头招了下手,从侍从手里头捞过件披风,刷一下抖开披在了王悦的身上,“你父亲大清早要去上朝,你到家他应该已经回来了,他早上出门前和我念念叨叨说是入秋了,风大,让我给你带件披风,别冻着了。”
王悦低头看着竺法深给自己系带子,有些诧异,“他没生气?”
“那天派出去的人没追着你,你父亲是真生气了,当场就摔了只杯子,不过后来听说你受伤了,他担惊受怕了好些天,哪里还有气?”竺法深压低声音叹了口气,“要不我说呢,天底下当父母的,确实可怜。”
王悦顿了很久,低声道:“这件事是我的错,我”
“哎!别同我念叨,回家同你父亲说去。”竺法深打断了王悦的话,“你在这儿说,他又听不见。你父亲这两日同我说了几句心里话,他说他从前他事多,整日里忙这儿忙那儿,对你的确是没尽心,管教你吧,你又不听他的话,你们父子之间是不太亲近。我在这儿偷偷和你说一嘴,我觉得你父亲心里头怕是后悔了,今日你母亲做了饭,他等着你回家一起吃顿饭呢。”
王悦心情复杂,“他这些天怎么样?”
“面上倒是瞧不出些什么,不过心里肯定难受,那时候都说你死在汉水里头了,”竺法深压低了声音,“收着你书信的那日,一夜没睡,在你房间站了一夜。”
王悦听完了,没再说话。
“走吧,下回别这么莽撞,命就这么一条,你一死百了,身后留下这么些人可教他们怎么办?你母亲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竺法深拍了下王悦的肩,“回家吧。”
王悦点点头,转身往王家的马车上走,刚走出去两步,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
谢景站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的。
王悦忽然又折了回去,站在了谢景的面前。
一旁的竺法深微微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谢景,轻轻摇了下扇子。
王悦的心思倒是真的不在这儿,他如今心中想着曹淑,抬头对谢景道:“我先回去了。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