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重症监护室内。
单薄的身影坐在床边,纤细的手指紧紧握住病床上男人的手掌,十指相扣。
“你经历那么多的人,聚聚散散,分分合合,以后还会有;但是,你一定要记得,最后留在心底的,永远都只能是我”
躺在病床上的王平意识越来越来模糊,潜意识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能睡,绝对不能睡。
浅浅俯身轻吻他的唇。
“小迷糊,你记住了,无论我在哪里,无论我忘记了什么,只要能够再次遇见,只要能够再次重逢你的目光,再难串起的回忆也会有重来的可能。”
女人面颊上淌下无法自抑的泪,涩咸温热的泪珠落进王平干裂的嘴唇。
他想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安慰,却无法挪动身子。
“你一定要记住我,当你见到我时,一定记得给我一个微笑,哪怕我忘记一切,也要让我想起旧日的情,使我的目光永远沉入你的背影”
“小迷糊,记得我许下的诺言吗?当流星划过,不用悲伤,数年后我们注定还会相会,再重复彼此的目光,依旧会心跳一辈子。”
“小迷糊,再见了!”
十指松开,浅浅离开了那间病房,永远地消失在十年后的世界。
再见,变成再也不见。
清晨5:10。
王平从噩梦中惊醒。
无数次重复的梦境,无数次相会的人,眼角在一瞬间有湿润的眼泪。
天格外黑,窗外正飘着毛毛雨。
201a寝室的人一夜未归。
王平放弃思考下了床,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后,看着镜中自己。
“浅浅,无论你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回你,我们注定还会相会,再重复彼此的目光,依旧会心跳一辈子。”
转身背上包,带好雨具,向着新一天出发。
离校后的王平并没有立即前往地铁站,而是去了截然相反的东边。
金海大学东侧有一座依山而建的公园,南方地区称为的山,其实就是略有起伏的丘陵,这里空气清新,风景秀丽,王平每天清晨会坚持在这里散步半个钟头。
漫步雨中。
王平的思绪回到十年前的那天。
这里是他与浅浅第一次相会的地方。
那是个下雨的日子,穿着斗篷风衣戴着绒毛帽打着伞的浅浅轻轻哼唱着歌,在梅花盛开的山麓那一端,抱着小狗依山径而下,另一个中年人牵着一只斗牛犬从另一条小径与她相会,那时,一宿未归的王平正失魂落魄地坐在两条小径交汇的八字亭底哀叹人生。
命运机缘巧合绑架了八字亭下的人。
安安静静的斗牛犬突然狂吠,中年人用力呵斥拉缰绳,二三月大的小狗受惊从浅浅环中挣脱,摔在湿漉漉的地面嗷嗷叫,兴奋莫名的斗牛犬挣脱束缚,向瑟瑟发抖的小狗猛扑,中年人和浅浅同时发出绝望的哀叫。
若非那时乍然回神的王平奋力将斗牛犬一脚踹了回去,那条叫做哈鲁的小狗就不会活,浅浅也不会要他电话,也不会有接下来十年的故事。
顺着山道拾级而上,古朴的八字亭依旧伫立在两条小径交汇的梅林中,四面开口的亭子挡不住风,挡不住雨。
暴雨过后,阴雨绵绵,天气更冷了些,真正春寒料峭,却也是这片梅花最后绽放的时刻,一丛丛,一簇簇,红的像灼人的火,白的像刺心的冰。
可惜的是,一场春雨一场暖,雨过天晴后,这些最后关头盛开的梅花将落地成泥。
孤单的身影坐在两条小径交汇的八字亭底,目光顺着山道落在空无一人的山头,那里再也不可能走出那个萦绕心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