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临至,阳光再也无力穿透那些厚厚重重的深灰色的密云。百花凋残,原本就不茂盛的树木愈发萧条,伸展着枯秃的枝桠阴郁地站着。金碧辉煌的殿宇蒙了一层阴影,朱栏撑着飞檐,孤单地翘向一望无际的苍穹。铜铃偶尔响动一声便又恢复肃静沉寂,只余秋蝉还在垂死挣扎般的鸣叫,仿佛在哀其短暂的岁月就要结束。
马秀英心事重重地来到华盖殿,这里原本是朱元璋到奉天殿朝时的小憩之所和演习礼仪的场所,如今却成了她规劝刘基的地方。
虽是偏殿,皇家威仪同样不可疏忽。大殿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汉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泽的光芒,殿前陈列的鹤鼎c虎炉都升起袅袅香烟,缭绕殿宇。殿内居中一座两米高的小平台摆着金漆雕龙宝座。座顶正中的金龙藻井倒垂着圆球轩辕镜,两旁耸立着张牙舞爪的蟠龙金柱。这些雕刻无不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可惜即使再逼真,它们也只是毫无感情的死物。
马秀英坐在龙椅下方,面前立了一张精美的围屏,在她观望鎏金宝顶绘着的双龙戏珠图案无数次后终于听到了宫人的通报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老臣来迟,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刘基的声音隔着屏风,听得不太真切。
“太史因政事忙碌,何罪之有?平身,赐坐。”虽然马秀英看不到外面的情景,也能想象殿里站满了宫人,她和刘基的一言一行都会被记录在案,呈于朱元璋查阅,故她不能像从前请刘基出仕那样畅所欲言,只能中规中矩地交谈。
很快有人端来椅子,刘基坐定后问道:“臣下了朝便赶来华盖殿,不知皇后娘娘有何事召见?”
“本宫听闻太史欲请辞官身,告老还乡?”马秀英不喜欢兜圈子,而且她素来尊敬刘基,觉得跟刘基说话还旁敲侧击c迂回转折很没礼貌。
刘基的答复毫无迟疑,“臣确有此意。臣年老多病不堪厘务,有心致政。”
“朱学士致仕已令皇如断一臂,太史若再请辞岂不让皇更折一翼。天下初定,百废待兴,皇还需要太史的辅助啊。”
“臣年事已高,虽想继续为皇分忧,奈何力不从心,不如让贤于其他能臣。”
“太史神机妙算c运筹帷幄,非其他臣子能比。”
“江山代有人才出,老臣告退了,其他臣子的能力自然就显现了。”
马秀英苦口劝阻,刘基执意请辞。两人唇枪舌战一番,始终各持己见。
无奈之下,马秀英旧事重提,“太史可记得本宫当初请太史出仕的劝告?”
虽然看不到马秀英,刘基依然站起来行礼作揖,“臣一日不敢忘。皇后娘娘曾说有能力却不为之,冷眼旁观非大丈夫所为,也多亏皇后娘娘提点,才让臣的鸿鹄之志得以实现,臣至今感激不尽。”
“难道太史现在却要冷眼旁观,只求自保了吗?”
“这”
“本宫知道太史顾虑,然朝廷正是多事之秋,实在离不开太史这样一心为国的贤臣。”因两人的交谈都有记录,马秀英不能明说,只能以“多事之秋”和“贤臣”来暗示朝堂的局势。
果然刘基听到这里,语气不似先前决绝,略微踌躇道:“臣惶恐c臣有愧,未能尽心报效国家。”
马秀英的叹息从屏风后传出,“惭愧的是本宫,当初请太史出仕,未料今日让太史惶恐。本宫知道太史并不在乎权势,也不贪念荣华,只希望天下太平,四海波静,群臣和睦,百姓安乐。本宫恳请太史念及天下苍生,不要轻易请辞。”
刘基十分感动,想不到他刘基的知心人竟然是后宫一妇人。可他明白舍不得眼前的荣华富贵,只怕最后的结局都是不得善终,不如像朱升早早退隐,独善其身。终究吞吐道:“皇英明神武,自会让天下百姓安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