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忠和朱沐英得了探视手令立刻快马加鞭赶到桐城,这里已被朱元璋收复,许多百姓因为能够重返故里,不再被元人欺压,不再经受战火,个个脸上都流露出平和安宁的笑容,叫卖声c吆喝声络绎不绝,相信过不了几年,这座城市就会重新繁荣起来。
然而在内城中有一处深巷高墙的府邸却是桐城百姓的禁地。府邸的正门从不打开,周围有许多面无表情的士兵守卫,百姓只见到蔬菜瓜果整筐地从后门抬进去,却从不见任何人出来。有好事者欲靠近,就会被士兵无情地驱赶。后来有消息灵通的人士打听到当天囚车入城的情形,才得知原来这里关押着一个犯罪的大官,于是百姓对这座府邸更是避若蛇蝎。
李文忠和朱沐英来到府邸,周围冷冷清清,一片肃然。两人递上朱元璋的手令,士兵审核确认,才放他们进去。
“文正哥,你怎么这么糊涂啊?”纵然责备已经无济于事,李文忠c朱沐英还是忍不住数落道。
朱文正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不愿多说。他穿了一件灰色长袍,袍子又皱又折,污迹斑斑,脸上的胡须长长短短c凌乱不堪,腮边还拖着一条鲜红的新伤口。
李文忠眼尖,看见伤口怒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外面那些士兵动的手?”虽然朱文正现在的身份是个罪人,可是朱家的人怎么也轮不到外人来欺负。
朱文正摇摇头,摸摸伤口自嘲道:“只要我不出去,外面那些士兵倒也不敢乱来。听说你二人前来看我,仓促间我想把胡须刮掉却不慎伤了面颊。”
士兵知道他的身份,又得了桐城知县授意,不会伤害他。况且世事无定,万一哪天朱元璋想起这个亲侄子,一声令下让他恢复官职,重新风光八面,也不是没有可能啊,所以府里的人和外面的士兵还算相安无事。
朱文正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李文忠c朱沐英听得异常心酸,一个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居然落魄到这般田地,连刮个胡须都要自己动手,可想而知朱文正现在的生活有多糟糕。
朱文正看着面前二人心如刀绞,曾经这两位弟弟都是跟在他的后面,以他马首是瞻,如今他却成了被同情的对象。特别是他们脸上的悲恸深深刺痛了他已经麻木的灵魂,让他再度感受到一种刺骨的绝望,他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一点勇气突然烟消云散,近乎粗暴地吼道:“你们走吧,以后不要来看我了。”
“文正哥,你娘”朱沐英还想说什么。
李文忠一把拉住他,拼命使眼色。
朱文正的母亲王氏在听到儿子犯下滔天大罪后,一时气急攻心,本来身体就不好,现在愈发病重,眼看是没几天活头了。可是现在把这个消息告诉朱文正,不啻于雪上加霜吗?马秀英都没在他们面前提起,他们自然不能多嘴。
李文忠换了个消息对朱文正说道:“你娘和铁柱都很好,舅娘让我告诉你,她会好好照顾你娘和铁柱,叫你在这里安心悔过。”
“铁柱,我的儿!”提到孩子,朱文正迷茫的眼神略微清醒,两行浊泪滚下,喉间滚动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婶婶想必是对我失望透顶了,你替我转告她,我对不起她,她的大恩大德文正来世再报。”
“唉,文正哥,我们走了,你和嫂嫂多保重。”李文忠欲言又止,也不打算告诉朱文正外面发生的情况,以及朱元璋为他衰老憔悴c马秀英为他病倒的事情,告诉他只会增添他的心里负担,还是让他在这片小天地里平静地度过余生吧。
“等等,文忠,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朱文正突然唤住准备离去的李文忠。
朱沐英见他似乎是打算只说给李文忠一人听,便很自觉地走到门口。
“文忠,你以后做事要小心谨慎,不能像我这般鲁莽冲动。”朱文正苍白的脸颊抖动了几下,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