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彧怒极,全然不顾颜面,只道是“滚”,却不曾想,那人狠狠一声跪下,浑然似深闺怨妇般压抑道:“苏袖月,你要了我,又舍弃得如此干脆,我,一点都不难过。”
他毫不留恋地转身,可转眼间,又弃了国,以死相随。
裴彧没有意外,那人就是个天生的骗子,谈笑风生间各种挖坑,“挖坑”这词自然是苏袖月教的。裴彧也曾深受那人毒害,奈何骗子一向坑死人不偿命,可独独为苏袖月破了两例——
未骗她,为她死。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了,时间是一剂良药,除了在感情这件事上是个庸医,裴彧学着沉淀痛苦,品出甜味,就好像那人最后说的那句话,“你要了我,又舍弃得如此干脆”他如今再回味,全然不觉酸涩,只当是欲求不满的男人临死前的不甘,话说回来,他这多年守身如玉,似乎更可笑。
思及此,他嗤笑一声,回了神,目光从苏袖月所作画像上移开,规规矩矩的工笔画苏袖月啊苏袖月,多年未见,你倒是愈发谨慎了,裴彧想起暗室内藏着的肖像画,那是他所作,技法却是南国时期苏袖月所教授。
只是裴彧不知,有些人越是经历得多了,就越是放飞。
好比苏袖月越穿她越浪。
他摇了摇头,卷好画轴,吩咐入选的寥寥数人进行武试。
这寥寥数人无非就两人,除却苏袖月,多了个严慎言,只是哪怕裴彧跟闹着玩儿一样招亲,容夙也不敢有微辞,他不由忆起容帝所说,云南王手中的兵权数量是三分之一不假,质量却
容夙压下不悦,云南王必须拉拢,目前要做的,就是踢掉严慎言,让苏袖月把人娶了。
他正纠结要不要派探子暗中做手脚,就听得云南王身后立着的文士不疾不徐道:“第二轮武试——比登高。”
容夙的眸一亮,世人谁不知,大理寺少卿严慎言惧高呀。
“太傅,起风了。”
容珏掀开马车窗帘,斜风惊起发梢,他面色未变,只捻了捻束缚着自己和苏袖月的缎带。
“是啊,起风了,唯有长风破浪,扶摇直上。”苏袖月轻笑一声,耳畔除了萧萧风声,越来越近的,还有兵刃划地而来的声音。
“小心。”容珏忽然抱住她一个旋身,避开了如雨的箭矢。纵身一跃落定后,再回头望,马车已被射成了筛子。
他抽出配剑,依靠着缎带的联系,在苏袖月三米之内迎敌,少年剑法游刃有余,容夙手下的那些黑衣人并未讨到多少好处。
那便车轮攻势。
一圈又一圈黑衣人退后又涌近,源源不断,容珏多多少少受了些皮外伤,他浅色的外裳染上绯色,被风吹得衣袂纷飞。
连带着缎带也猎猎作响。
另一头,苏袖月微转手腕,打算顺着缎带相助容珏,她欲取出袖中的匕首,却在这时,踏血而归的少年连连趿地后撤,带起脚下阵阵沙尘。
“太傅我们恐怕,没有退路了。”容珏拭去唇角的血渍,一点一点往身后的悬崖逼近。
退路?苏袖月眸光一闪,笃定问道:“殿下,这便是先前所说无底崖,对吗。”
容珏颔首,护她停在崖边,霎时间落石滚滚,少年闻声回望深不见底的悬崖,问道:“苏袖月,你愿不愿意和我赌一把?”
“殿下,前是死路,后无退路,理应赌,可是臣即便不赌,容夙也不会真要了臣的性命,你说臣赌不赌呢?”苏袖月徐徐言之,仿佛步步逼近的黑衣人并非大敌当前,容珏狠狠怔了怔,他未再言语,脚步一虚,凌空倾身而下。
联系着彼此的三米缎带眨眼间绷直,苏袖月勾起唇角,取出先前的袖中匕首,干脆利落地一划,手腕上的死结霎时解开。
明艳的缎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