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数日后,小阳春的晴朗温暖就彻底消失,苏州府转为北风疾烈的严寒天气,不宜出行。
与此同时,凡是苏州府有的时令名品——光福山酪所制的酥油泡螺酥膏花,山塘街暖窖烘开的牡丹碧桃白玉兰,太湖冬捞网出的贡品银鱼鲜美鲭鱼,常熟直塘产作的绝佳剪松饧上好葱管糖就都被流水也似得送进织造衙门的后宅。
——吴郡的士绅女眷心领神会地窃窃私议:“顾郎中的美貌娘子月初赏枫时崴了脚,不得不在家休养,正百无聊赖中”
“说是赏枫时受的伤,其实是捉奸时气出的病,否则顾郎中何以整日板了张脸?又何必天天搜罗好东西回去,这可不就是讨佳人一笑么?”
“府衙的葡萄架刚倒一回,这就轮到了织造局?”
“顾郎中连着七八日歇在了前衙,说是督促匠户‘夜作’,倒像是被那绝色正妻赶出了房,孤零零的,好不可怜”
“一个男人,竟被女人拿捏恐吓了住,简直奇耻大辱”
苏妙真全然不知,因她受伤后几乎没出过卧房,就连吴王府也再没去过,只是连着应付了几波前来探病的女眷堂客们,也觉心烦劳累。而至年底,无论是后宅中馈还是外头商事都繁杂之极,须得她费心尽力地去安排打点。
织造局的官署比起钞关大了三四倍,一架汉白玉底座紫檀八扇屏风将正堂明间和碧纱橱隔开,屏风里是丫鬟仆妇,屏风外是顾苏两姓的小厮管事们。
两府的小厮管事们或掌管顾家的田庄商铺,或用事于苏妙真名下产业,都是男子,不好在内宅久留,苏妙真便让他们先来报告。
一时俱都讲完,苏妙真将地租抽分略算了一遍,见无大的出入,便按着跟苏妙娣学来的种种做法手段,牢牢遵守“恩威并施”的原则,或勉励,或嘉奖,或训诫,或申斥很快处理完毕,便打发他们出去。
轮到朱三上前回话。他等了许久,直到见屏风后的身影翻着账册货单的手停了下来,算着该是已经大致看完,便行了个礼,清清嗓子,将苏妙真名下各个铺子里的银钱账务及来年打算尽数讲出
——这些苏妙真平日里便有注意,故而事事了然,不过是略问了他些人事任免的关节,便撂开手,问起他新开店面和织坊里的事宜。
朱三笑道:“上半年按着姑娘的吩咐,给小秦淮河畔的红妓名戏送过几套,又印了广告传单雇人发过朱七说,眼下扬州的纪香阁已经打响名声了,还有客人想向咱们大量买‘萃’字号的整套脂粉,算起来也有万两银子,但姑娘先前说这‘萃’字号每年每地只能发售固定的套数,所以”
“物以稀为贵,‘萃’字号是纪香阁的招牌脸面,绝不能随便增产”苏妙真立时拒绝:“他若想要,让他提前预定,或者让他买别的系列,都是一样的”
朱三点头称是:“杭州的纪香阁也开业三个月了,眼下初级熟客已有八十余人,按姑娘的意思,都发了特制的贵宾梅花玉版笺和描金折枝牡丹粉蜡笺只不知苏州和金陵的纪香阁该何时筹办,如今苏州好几家上好店面正在转卖,若是及时买下——姑娘可有示下?”
苏妙真沉吟片刻,“不了,等你们姑爷离了苏州再说此事,现在不能把纪香阁开到他眼皮子底下,那样对我来说太不方便。但可以把铺子先盘下来,你先看着办吧。”
朱三虽不明白里头缘由,本想再劝,但见苏妙真意态坚决,便应声下来道:“至于织坊里头,第二批货已经卖出去了,物美价廉,松江的应大布商要跟咱们长期订货,苏州这边的几大布商也都有意,咱们要么把价格再调低两分,好抢占市场?”
苏妙真摇头轻道:“不能再调低抢人家饭碗了,否则不等咱们成长壮大起来,江南其他的大坊主和织工们就先容不下咱们,慢慢来不过可以把织坊前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