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30来岁,活脱脱跟一个切菜墩子相仿,黑脸膛,鼻孔傲得上了天了,此刻晃悠着脑袋,手里托着个紫砂小茶壶,悠哉悠哉打里边横着出来了,看样子丝毫没把我们看在眼里。
“有假!”李君然兀自说着,只是声音不像刚才那般大了,我急忙伸手把他的嘴巴捂住,生怕他再冒出别的话来。我深深知道,江湖上行走,这个话,可不能乱说一个字。
果然,切菜墩子拿茶壶嘴儿朝神色慌张的李君然一指,哈哈大笑:“兄弟,你说嘛?有假?是哪假你给我说出来,指出来,让我明白明白。”
“骰子是假的!”李君然扒拉开我的手掌,气咻咻说道。可是他的眼神游离,一副受了刺激的模样,与当初大开逛以及刚跳油锅时的冲劲截然不同。
切菜墩子哈哈大笑,心想这三个人不是什么有来头的,看样子是准是输的掉腚的少爷,且看我拿他们开开心。
主意定了,切菜墩子眼光四下一扫,里喊了一声:“渠溜儿!”
“掌柜的!”
随着这三个字出现,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人来站在切菜墩子跟前,睁着一双大眼睛天真献媚地等着吩咐。
我再看看这个“渠溜儿”,差点笑出声来。
这是一个怎样的生物啊,只见他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身高比我矮了快两头,脑袋几乎是长方的,不长的头发在耳朵后边竖起来一撮,应该是睡觉压的;短胳膊短腿儿,黄脸膛,跟他一身土黄布衣服一个颜色,一双大眼睛似驴似马,看着既温顺又机灵,可是这种机灵是一种动物的机灵。
我越看这个扫帚疙瘩成精般的“渠溜儿”越有趣儿,差点忘了自己是干什么来的,忽然觉得吴爷当初看我,也是这样一种投缘吧。
“去,把昨天住宿玩牌的爷们都给我请出来,说我让他们看看热闹。”切菜墩子大嘴一撇。
“好嘞掌柜的。”渠溜立刻回答,一嘴齐鲁口音,看样子是个外地来的小力巴儿,也就是小伙计。
我知道李君然这句话一说,我们必定脱身不得,好在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无所谓。
丽丽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她自小是闺门里长大的,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
不久过后,各式各样的人,得有20来个,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声音陆陆续续来了,那般模样说多恶心有多恶心。
丽丽让这帮刚睡醒的老爷们身上的味道熏得皱眉头,往后退了几步。
切菜墩子清了清嗓子,嘴儿对嘴儿长流水儿,就着小茶壶喝了一口,才开言说道:“辛苦了各位爷们,大早晨把各位爷请来不为别的,只因刚才有人说我的宝局有假,介是当着人扇我嘴巴啊。俗话说西瓜地不提鞋,李子树下不摘帽,开宝局的怕嘛?就怕有人说假!”
众人一片哗然,七嘴八舌开来:“介四谁呀?介话能乱说吗,介不四胡诌白咧吗?说话太伤人了!——”
有了众人的帮腔作势,切菜墩子的肚子仿佛气得更鼓了:“对!老几位!介就是欺负人!就是骑着我脖子拉屎!”一边说一边拿眼角往我们三人身上飞。
“打逼抠(kei)的!”人群里不乏能见缝插针的能手,此刻准确无误地架上秧子起哄喊叫,等着打起来看热闹。
话音刚落,渠溜儿短腿使劲,弹簧一样蹦了起来,真如扫帚疙瘩成精一般朝我挥拳便打!
“慢!”切菜墩子喝道!
再看渠溜儿,仿佛浑身的零件都是机器制作的,听见了掌柜的吩咐,身子硬生生停住了,拳头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也停了,回头眨着大眼睛机警地看着主人脸色,等着下一步的动作。
切菜墩子一挥手让渠溜儿站好,不然他能一直这样站下去。然后对着李君然说:“刚才你说骰子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