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
村子里的鸡还没有打鸣,山上的师父就叫了!
山下的村民都习惯了。这二十年的无用师父是个大嗓门,这些年村子里的公鸡都没什么用处。光听无用师父的嗓门就知道时辰几许了。
无用就是山上门派的掌门。谁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开始的,这鸡公山上就落了个门派。说是门派,村子里的人都觉得倒像是走江湖的落脚地儿。时常也会见到那师父带着徒弟下山。打扮就像赶集的时候走江湖卖艺的杂耍人一般,匆匆从村子外头经过,趁着夜色,或是伴着晚霞。至今约有百余年,但是村子里的人没几个能叫得出名号。只知道掌门从来都叫无用。门派里有些年月人多,能有数十人甚至百人,但大多数年月都门庭冷清,不足十人。历代掌门性格都古怪。且不说这一任,就上一任是个大胡子的刀客:九环大刀时时都背着,一脸凶煞。二十年前听说是被现在的无用师父背回来,葬在后山,回来的时候趁着夜色,只有几个起夜的男人见到。听说啊,那大胡子的无用师父的四肢被人尽数砍去,就剩个人棍惨不忍睹。
再往前三十年的无用师父是个女人,准确的说是个盲女。眼窝深凹,眼珠子是没有的。听说老人说,是她的师父,也就是上上上任无用师父亲手剜下来的。可是,就这样的盲女,却行动自如,从不见她拄杖。为人也和和善。就是红颜薄命,得痨病去了。再往前那个亲手剜下徒儿自己眼睛的师父,还是不要提了
村子里的人都避免和这奇怪的门派扯上关系,临近乡里的倒是常有上山拜师的,但是也没见收过谁。那门派里的弟子都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悄无声息地就在这鸡公山上住下。到了年纪就下山,然后多数是不见回来的。回来的,就是无用师父。然后再收些石头缝儿里的徒儿,养到年纪又下山如此循环往复,一直如此。
今儿真是奇怪,早上那一嗓门之后,山上的大嗓门无用师父一天都不曾出过动静。就连他座下最调皮的果实都没听见他训斥。该不是无用师父常年暴怒终于去了吧?
大家揣度着。都朝鸡公山上张望,可是,鸡公山虽然不像凤栖山c伏虎山那样巍峨,这肉眼也只能堪堪看见那门派白漆漆的围墙罢了。
傍晚,吃过饭,村子里的人就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八卦着东家长西家短的,或者调戏新婚的小媳妇什么的。一书生模样的男子从下山的路口而来。是个面生的人。走到人群前,就见他作揖,问道:“哪位是赵四师傅?”
一个二十出头的壮汉走了过来,“是我。先生找我?”
“正是。我是山上的无用师父”
“您是无用师父!”赵四有些激动。
赵四的父亲叫赵大柱,原来是这一带的猎户。十五年前上山打猎,不小心跌落山崖,是大嗓门无用师父救回来的。从此,赵大柱家就是这百年来和山上关系最近的人家了。赵四上前握住无用的手,“终于见到您了!”
无用被他的热情吓到,往后退了两步,“额小兄弟,不必激动我近日有事要出去,山上空着。想麻烦赵四师傅和您父亲,每隔十五日就往我山上送些蔬果。备在厨房里。”说着就掏出一锭银子。足足有二十两!
这乡下人哪里见过二十两的银锭子,眼睛都直了。无用见他不接,挠挠后脑勺,“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您且收下。”
赵四粗糙的双手在衣襟前抹了抹,还是不敢接。“太多了。这太多了。”这乡下自己都有地,蔬果也都是自家地里长出来的,又不要求肉食,二十两!买下他家的几亩薄田都够了呀!
“您收下。”无用将银子塞在赵四手里,“此去并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恐怕一年半载是少不了到时要是有剩,您再还我就是。我这边还忙着赶路,回来再到府上谢过。带我向您父亲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