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京都的雨开始没完没了的下。
沐薇握着三皇子送过来的书,心不在焉的翻来翻去。书页翻动间带起的哗哗声响和外面连绵不绝的雨声在她耳边汇集,让她觉得有些烦躁。
珍珠去北疆,走了也有几日。二皇子旁敲侧击的问过几次,沐薇听了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皇兄什么时候关心起我的宫女来了?有这等闲情,多读几页书也是好的。说不准哪天父皇又要抽查课业,到时候别措手不及啊。”
二皇子讪笑着踱出碧晨宫去。下午,三皇子便差人送来了几本书,说是六公主难得有发奋之心,一定要借此机会多多用功。
沐薇望着那成摞的书,心里有些发酸。她只是皇帝老子喝醉了酒犯下的糊涂帐,十七年来,大概他已经早忘了,在离他最远的碧晨宫里还有她这么个女儿吧。
三皇子这书呆子,即使有发奋之心又能怎么样?沐薇浅浅一笑,记不得多久之前,她也曾想着靠“琴棋书画”来获得父亲的另眼相待。她日日夜夜挑灯夜读,皇帝抽查课业时也从未夸赞过她勤奋好学。反而是皇后的三公主竹君,每回都答不好皇帝的问题,却次次得到皇帝看似批评,实际上却充满了父爱的教训。
再努力,自己的生母不过一个莫名其妙死在荷花池的宫女。在这深宫之中,出身是多么重要。哪怕你从没博览群书,也不算聪慧过人,只要你有个高贵的母亲和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舅舅,在这围墙里面便不会有人轻视你。反之,那些处处捧高踩地的奴婢足够让你举步维艰。
桂子的香在雨中飘散。沐薇是不喜欢这味道的。十二岁那年,皇帝寿辰。她亲手采了好多桂花,自作多情的为父亲制一壶桂花酿。寿宴之上,她挤在一群皇子公主里面,满心欢喜的献上自己准备了许久的寿礼。
高位之上的她的父亲,大周的天子只是淡淡扫了那酒壶一眼,却没对她说一个字。他自始自终都没喝那酒一口,后来,更是大手一挥,随意将酒赏了别人。
也是那一刻起,她的心彻底凉了。十二岁的孩子,在清晨里收集带着朝露的桂花,日日都被弄湿衣裙。就这样制得的酒却被她最敬仰的父亲随便送了别人。那是她的一片小小的心啊,仿佛被人狠狠碾碎成了血沫子。
再后来,沐薇随着养母云妃搬到了离皇帝最远的碧晨宫。这是个周国皇宫的角落,与冷宫相差无几。不得宠的妃子和不受待见的公主,住这一处似乎正是合适。说起来,皇帝还算不是太糊涂,公主的配制倒是没缺了她的。从此以后,除了逢年过节,她再也没机会见到那庙堂之上的天子,对于父亲那点少得可怜的感情也随着时间渐渐淡去。
深宫中的女子,要么得势得宠,轰轰烈烈,要么收敛性子,寂寂无闻,了此一生。云妃满心的情意甚少得到皇帝的垂爱,日日夜夜,年复一年,她开始变得神经质。常常半夜里叫醒睡梦中的沐薇,问她,为什么皇帝不喜欢她。
沐薇对此,从开始的恼怒异常,到如今的习以为常,花了三年时间。不喜欢便不喜欢吧,他权倾天下,谁能左右他的喜恶?自己只需要安静的待着,安静到谁都不会注意到她,这样,自然也不会有人想得到,宫外那些“白蔷薇”所杀的人实际上是死于她手,或者在她的授意下被杀。她的清荷,珍珠,冷月,言星,换上夜行衣,在漆黑的夜里,一次次将剑锋或是匕首插进贪官污吏,土匪败类,别国细作的心口。
而她,还是那个不起眼的,不受皇帝老子待见的六公主。
“公主,珍珠的信。”言星捧过来一只鸽子。这是碧晨宫专门养来传信的。
沐薇轻轻将那鸽子腿上绑着的小小竹筒解下来,从里面倒出一张卷得紧紧的小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八个字:“公主放心,一切如常。”
看罢,她把纸条递给言